大邺敌军攻入崟朝皇宫时,是个寒凉已临的霜降之日,他们毫无人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身处水深火热中,举目四望满目疮痍,而皇室宗亲更是首当其冲遭殃,文景帝众多儿子中唯一的女儿——
宁徽帝姬虞婳,是在立冬时死的。
阴暗潮湿的牢狱里,只有张腐朽简陋的木床,四周昏暗阒静,唯有墙上砖块大的窗口能渗入几缕天光照明,可窥探外面一隅景色。
女子赤脚伫立在地上良久,单薄褴褛的衣裙不足以抵挡严寒,她冷得全身麻木,身形纤瘦孱弱,好似一阵微风就可以轻易刮走,一双清凌凌的美眸不见往昔天真烂漫,只有疲惫间夹杂不甘的浑浊,她不过碧玉年华,可目睹经历王朝覆灭后,短短十几天里就如高傲的玫瑰被狂风暴雨摧残,只剩枯枝败叶,面如死灰很是憔悴。
几片雪花相继从窗口扬扬洒洒飘下,在地上结了层玉白。虞婳死沉的眸光微微亮了亮,干裂的唇瓣翕动几下,声音轻而缥缈:“下雪了,今年的雪来得这样早。”
今日立冬,难得的艳阳高照,却突如其来下了场大雪,弥天雪絮宛如碎琼乱玉,铺天盖地纷飞仅半日,方圆百里便陷入银装素裹中。
她动作僵硬迟缓的往前走几步,伸出手想接住闯入牢狱的阳光,却在要触及时腕间的铁链一紧,只能无奈失落地收回手,就这样目光呆滞地抬头仰望。
身后牢门被打开,清新冷冽的空气灌入,一如既往传来宦官傲慢不屑的声音:“伺候世子的时辰到了,帝姬殿下请吧。”
宫女上来给她解开四肢沉重的铁桎梏,只留脚铐方便行动却还是被控制住自由。虞婳似提线木偶走了出去,前后左右都有魁梧士兵跟随,生怕她插翅逃跑般严谨。
行经几个关押崟朝妙龄贵女的地牢时,耳畔传来不少低声唾骂,似细针密密麻麻扎入她濒临破碎的心和意念。
“堂堂帝姬如此贪生怕死,为了苟活竟屈身服侍灭国仇人,真是丢崟朝皇室的脸。”
“就是因为她,引狼入室以至于崟朝被灭,我们无家可归,亲人惨死,被关在这鬼地方受折磨,都是因为她!”
……
最后变成了一句句满是怨毒的诅咒和质问,明目张胆,不绝于耳,直至走出地牢才消散。
坐上简朴的小轿子,半柱香的路程后来到清玉宫,守门宦官打开沉重宫门。
她脚步迟钝半晌才走了进去。
绕过黑金描漆暗花曲屏,就见名锦衣华服的男子坐在沉香木雕花拔步床上,辉煌烛光在他脸庞跳动,璞面俊俏绝伦,却肖似只披着羊皮的狼,不知何时会露出獠牙,恶狠狠咬下口肉。
向来以光风霁月称赞的人,这张面若冠玉的皮囊下,是比苍蝇臭虫还恶心,比厉鬼还可怕恐怖。见她来了站起身展开双臂,语气跟着神情慵懒起来:“婳婳,过来给我宽衣解带。”
虞婳面上是藏不住的厌恶,双眸充满滔天戾气,恨切切看着他,看久了就几欲作呕,怒声道:“别叫我表字,让人恶心至极!”
她往前走几步,冷声质问时压不住的青筋暴突:“徐司檐,我已经对你百依百顺,为什么还不放了我两个弟弟!”
锦衣男子慢慢垂下双臂。
虞婳走过去揪住他衣襟,眼眶通红早已经蓄满泪花,声音发颤哽咽:“徐司檐,你欺我瞒我,灭了我的国,杀死我所有至亲,还把他们悬挂在城墙示众,现在只剩我两个弟弟,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肯放过他们。”
锦衣男子抬手拭去她面颊两行清泪,喟然长叹:“婳婳忘了吗?我不叫徐司檐,我叫殷蘅。”
虞婳愣怔一瞬,松开手趔趄往后退几步,连连自嘲大笑:“对,你不叫徐司檐,也不是西域来的棉商,你叫殷蘅,是大邺朝邕亲王世子!”
大邺朝邕亲王共有三子,长子殷蘅温润如玉,能文能武又出类拔萃,为灭掉素有“金库”之称的崟朝,他们处心积虑多年。
殷蘅扮做西域来的棉商,初到崟朝被欺负而成落难之犬,崟朝太子虞君尧性情仁厚恰好路过相救,他学富五车,太子亦是喜读诗书,且带着目的接近,一来二去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虞婳起初在东宫见到他时,只感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在现实有了具象化,并没有生出情愫。也不知何时对他很痴迷,也许是十里玉兰林的美幻邂逅,母后生辰宴亲自描绘她翩翩起舞的旷世画作,亦或是十月初漫天绮丽灿烂的七彩祥云烟花。
现在想来,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让人胆寒和不可置信。
殷蘅朝她走来,唇角勾起个淡淡笑容,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趁她未反应过来之际将虞婳打横抱起,快步流星往床榻而去。
虞婳自知反抗也是徒劳,闭上眼绝望如坠无底深渊,殷蘅压着她在柔软被褥中,霸道窒息的吻落下,所过之处让她恶心得想即刻撕掉这处皮。
终究还是忍不住挣扎反抗,重重甩了他响亮的一耳光,急忙起来缩到床角抱膝惶恐坐着。
殷蘅抚摸火辣辣的侧脸,嘴角都流出血迹,他眼眶发红看着虞婳,二话不说把她拉过来压在身下,双手捧着她的脸,往那乱晃的红唇吻下去,试图用情欲麻痹自己。
虞婳所有的反抗不过是以卵击石,所有的痛和屈辱化成几串泪珠从眼尾划过,没入枕芯中。
殷蘅慢慢松开被她咬出血的唇,眼中带泪盯着她,失声哽咽:“你哭什么,不是很喜欢我嘛,你说过要和我长长久久,白头偕老的。”
“我是罪该万死才会喜欢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虞婳厉声开口,嗓音都已沙哑,“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
殷蘅眼泪似断线珠子落下,从她身上下来紧紧抱着,好像怕她会化作青烟消散般。
“你想死,我不许。”他语气变得阴鸷威胁起来,“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弟弟,要是不乖,我就命人剁了他们的手脚,再不乖,就挖眼削耳。”
虞婳哭声即刻止住,渐渐清醒过来她还有两个弟弟,仰头望着他冷静问:“那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才不过十岁,他们没有任何错,崟朝百姓也没有任何错。”
“我要你真正的爱上我,做我的妻,给我生儿育女,伴我长久永不分离。”
这些传入她耳中,就是天大的笑话,回道:“我崟朝数十万百姓,亲族上千人命全部死在你手里,现在你要我爱你,真是可笑至极,我恨你,我恨你!”
“爱也好恨也罢。”殷蘅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反正你是我的,只要你安分守己,从此以后,你会是我唯一的女人。”
“唯一的女人,”虞婳喃喃自语几遍,自嘲讽刺着道,“想让我做妾,做梦。”
殷蘅是有正妻的,叫白清菡。
犹记得国灭当夜她被抓时,脸染血迹衣着脏污甚是狼狈不堪,而白清菡衣香鬓影,甚是雍容华贵,两相对比犹如云泥之别。
站在她面前踩着她的手,靠在殷蘅肩头得意洋洋:“妾通买卖妾乃贱籍,想不到有朝一日,还能让宁徽帝姬做妾,还是夫君有本事,不过,夫君该不会真要她做妾吧。”
殷蘅笑容温和,浑不在意回道:“我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此地血腥清菡不防先回去。”
她才知道,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会休了她。”殷蘅诚恳许诺,埋头在她脸颊吻了吻,“婳婳,我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你就像情蛊一样折磨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虞婳别过头,似下了个重大决定,很是难以启齿说:“那你把她休了,把我两个弟弟放了,挂在城墙上的尸体也好生埋了,我就安分守己,做你的女人。”
殷蘅猛然抬头直视她,眼里面上是止不住的欣喜,激动问:“真的?”
她木讷地点点头:“真的。”
“好,我现在就让人去做。”殷蘅急切地整理凌乱的衣袍,刚刚要下榻。
殿外就传来宦官仓皇的声音:“世子,世子!二公子背着您把崟朝那两个皇子给五马分尸了,惨不忍睹呐!”
宦官口里的二公子是邕亲王的二子殷昊,也是殷蘅的二弟,只不过非同母,是个庶子。
不止殷蘅怔住,虞婳更是,她急忙下了榻,因为慌乱而摔倒也不觉疼痛,踉跄往外跑去,却因脚铐而连连摔下,痛彻心扉问:“你说什么,谁被五马分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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