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嬷嬷已经五十六岁,发丝多数斑白,微微佝偻着背,面相瞧着就十分和蔼可亲。
她涕泗横流抱着虞婳哭到说话都不清楚:“公主,老奴可算见到你了……”
姁娘和追月在旁站着,见此情形也是鼻头酸涩不止眼冒泪花,殷南姬和殷梨已经下了学堂,吃过饭后与她在一处,问过昨晚梦魇的事这才安心回去,也是在为她们腾出空间。
沈皇后也来过,她把钟嬷嬷留在了长乐宫,千叮咛万嘱咐后才离开。
虞婳抚摸着钟嬷嬷的背,淑妃逝世,殷南乔又被关在慈隐寺过得不好,她在宫里虽然有沈皇后庇护,可也是艰难,常常挂念小主子,茶饭不思,年龄也到了,一下子十分苍老。
“嬷嬷不哭,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虞婳也被感染到,说话也微微哽咽,毕竟她有着殷南乔的记忆,钟嬷嬷是个忠心的人,对殷南乔无微不至。
亲人都死光了,幼弟不知在何处,虽然现在的她顶着殷南乔的身份皮囊,可这种实在的关心很能催动人心。
钟嬷嬷终于舍得放开她,一双浑浊的双眼哭到红肿,拉起她的手腕,惊道:“公主怎如此瘦!”回头看向姁娘和追月:“这手腕小得不堪一握。”
姁娘边拭泪边自责:“都是我不好,慈隐寺那些姑子看人下菜碟,是我无用让公主受苦了。”
追月哪管那么多弯弯绕绕,直接表明道:“哪里是嬷嬷无用,分明是那些姑子欺人太甚,公主的吃食用度都给扣下,有时候连碗稀粥都没有,只能挖野菜,能猎到山鸡野兔就要谢天谢地了。”
钟嬷嬷微张着嘴不敢置信,沈皇后经常让人去慈隐寺看望的,但总会被魏贵妃或者长公主拦下,元崇帝前两年一直在耿耿于怀殷南乔骂他是昏君的事,而且周皇后明面上是被淑妃害死的。
不论如何,长公主和太子都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元崇帝就是不管不问。
钟嬷嬷也想到此事,她知道公主过得艰难,但万万没想到,那些姑子居然敢苛待至此,好歹也是有着帝王血亲的公主。
“那些王八羔子!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这简直……简直丧尽天良,”钟嬷嬷回头把虞婳双手揣进心口,泪眼婆娑,“可苦了我的公主哟,淑妃娘娘在天有灵,定能护得公主安然无恙,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可惜殷南乔早死了。
虞婳轻拍钟嬷嬷的肩膀,又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道:“嬷嬷不要哭了,小心哭坏眼睛,往后要笑,我们都欢欢喜喜的才行。”
钟嬷嬷依旧止不住泪水,但也努力露出笑容点头:“对,公主回来了,往后要欢欢喜喜的过日子才成,老哭算什么。”
说完,又哽咽起来。
姁娘和追月走上前,几人嘴里说着要笑,却哭个不停,这一夜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而过。
***
万玉街,晋王暂居府。
湢室中央,一方五瓣花形的温泉雾气正融融腾升,壁面雕刻繁复精美的图案,镶嵌各色宝石,烛光照耀下闪烁细碎光芒,连着水面都泛起斑斓的光影,若火树银花。
谢商止阖眼泡了小半晌,双臂随意搭在温泉边沿,肌肉饱满结实,不似糙汉那般膨胀得让人生寒反感。
晶莹的水珠贴在大片冷白胸膛,蜿蜒而下,乌发半挽,发梢还滴着水,脸颊被热出淡淡红晕,实在养眼的很。
屋外,鲟之穿着乌黑的夜行衣回来,朝着守门的璟之笑呵呵道:“哥,我回来了,殿下呢?”他从袖子抽出两封信,在璟之面前摇了摇,有些得意道:“我可是打探了不少消息。”
璟之猝不及防敲了敲他的头,“少嘚瑟,殿下正在泡温泉,你把信给我吧,待会我送进去。”
鲟之身手再如何好,总也躲不过自己亲大哥的出招,例如这对待小孩子才会有的敲头,他苦闷道:“再敲万一我变傻了呢。”
“少聒噪,给我吧,”璟之伸出手。
鲟之刚要递过去,就听里屋传来谢商止的声音:“你们两个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推开门走进去,规矩站着,鲟之道:“殿下,您吩咐让属下去查六公主殷南乔,属下已经全数打听清楚,从六公主落地起至现在十七年间,都写在这两封信了,另外还有长公主,四公主和五公主。”
谢商止显然刚刚从湢室出来,还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热气,身穿件玄色寝衣,丝绦系的不紧,隐约可见结实的胸膛残留几滴水珠,本就十分俊俏,如此更添一重楼,莫说姑娘家了,连鲟之也不敢多看。
他抬眸看向鲟之:“把信给我。”
鲟之递过去,谢商止接住,先是三两下就拆开有关殷南乔那封的,铺展后一目十行看完。
鲟之是真的细心过头,连这几位公主多高多重都记录下来,恨不得连头发丝数量都给写上去。
谢商止红唇翕动喃喃念着:“大邺六公主殷南乔,生辰七月初七,生母淑妃褚芙伊,江南扬州人,六公主喜欢荷花,爱吃爱笑,性格活泼好动,与……”
他声音蓦地停住,一双桃花眼盯着信上的几个字,琥珀色眸中似燃起团火焰。
“与护国大将军萧折宴,关系匪浅。”
说至“关系匪浅”时,谢商止的语气显然加重几分,还带着些许质疑,捏信的手指不自禁紧了紧,洁白平坦的信纸起了几道细微皱痕。
璟之瞥了眼鲟之,手肘碰碰他的胳膊,两人面面相觑起来,他用眼神无声问:“你怎么办事的,这都写进来?当真有此事?”
鲟之眨了眨眼睛表示真的,一脸无辜。
谢商止把此封信搁下,又将其余三封打开,胡乱看过后他的目光还是移到殷南乔这封,上面还附带着画像,少女怀里抱着一大把荷花,笑容纯粹天真,梨涡在绯红的两颊若隐若现,一双明眸湛湛。
确实和崟朝宁徽帝姬长得不同,但他盯着信上的画像,结合在城门时遇到的六公主,他觉得她就是她。
“文清道长可到了?”
璟之回答:“刚到,属下安排他在听雪阁休憩,殿下要见吗?”
谢商止颔首,“把道长请进来。”
璟之这就退出屋子,鲟之则是站到谢商止身后,像个镇守宝物的凶兽。
谢商止指腹轻轻抚摸殷南乔的小像,平静的神色窥探不到内心所想,他问:“萧折宴和六公主怎么关系匪浅?”
鲟之心里一颤,他就知道,殿下会为此事多心,本想着不写上去,可迟早也要被发现,还不如早些表明,不然日后可有他受,不过现在,大难临头了。
快速理好应对话语,心里仍有些忐忑不安,回道:“殿下,萧折宴是大邺朝最年轻的将军,战功赫赫无人能敌,他与六公主在七年前就相识相交,平日里萧折宴进宫都会带些吃食玩物送给这位六公主,而六公主也很喜欢和萧折宴待在一块儿。”
他说完偷偷伸出脖子,想探探谢商止的表情,却只看到轮廓分明的侧脸,硬着头皮继续说:“三年前萧折宴出征攻打匈奴,六公主起晚了,坐着马车风驰电掣去往城门,就为送送他,还给了可保平安的红绳,那红绳还是在苍生树下求来的,总之,关系匪浅。”
鲟之说完即刻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谢商止的怒气和醋意掩饰得很好,但他自幼和殿下一同长大,这点儿小心思还是察觉出来的。
谢商止唇瓣紧抿快成条直线,因发力而泛白的指关节半晌才慢慢松开,他忽然问:“六公主会是杳杳吗?”
鲟之猛然抬头,只看到殿下的后脑勺,他不知如何回答,自从崟朝被灭,宁徽帝姬自刎跳城楼,谢商止来晚一步,亲眼看着虞婳死在怀中,就变得喜怒无常,隐隐有要崩溃发癫的前兆,整日陪着那具冰凉尸体。
来大邺朝当质子,并非他脑子不好或闲来无事,只因文清道长与他说,宁徽帝姬虽已经身死,但怨念太重,魂魄附到另一个人身上,重获新生。
文清道长那三寸不烂之舌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又是夜观天象,又是摆阵卜算,最后总结,宁徽帝姬的魂魄附到大邺朝皇室人物中,尤其是几位公主极有可能。
谢商止从前是不信鬼神的人,对此甚至还很嗤之以鼻,可这一次完全深信不疑,这不,不顾北荣帝后的反对,百姓的议论,娶了宁徽帝姬的尸体为王妃,带着她千里迢迢来到大邺朝,就为了寻找魂穿后的她。
用鲟之的想法来说,这是见了鬼才会有的事。鲟之和璟之都觉文清道长在招摇撞骗,他重复“这”了几次,然后答道:“属下不确定。”
谢商止挺拔的背脊似乎一下子塌了,不再说话,目光一直流连在殷南乔的小像上。
璟之把文清道长带了进来,将门关紧。
这文清道长委实和那长胡子的老道士不一样,眉清目秀似个书生,却没有文弱气质,反倒感觉有些精明狡猾,脸蛋儿白白净净的,身穿件霜色圆领袍,手执象牙雕花镂空折扇,轻轻摇曳步入屋内,瞧着很是不靠谱的模样。
谢商止抬眸看了他一眼,稀有地露出个淡淡笑容,很是客气道:“道长请坐。”
文清道长并未托大拿乔,恭敬行了个礼方才跽坐在对面,把折扇收好放到桌上。
“道长,我今日在城门口见到大邺朝的六公主,不知为何,我觉得那就是她。”谢商止眸中闪烁几丝激动。
把鲟之用各种办法得来的几位公主信息画像全数摆在桌上,他道:“你看看,算一下哪位是她。”
文清道长眉头皱了皱,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故作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四位公主的画像仔细看过,又抬眸看谢商止,却不敢和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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