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隆冬。
雪花飘飞。
凌晨四点,天还黢黑,环卫工人已经推着三轮车开始工作了。连着下了两天一夜的大雪,路面冻得结结实实。已经在这片干了三年,老李从车上拿下来扫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沙沙,沙沙。”
扫雪声有规律地响起。忽然,他看见水沟里有一大团黑影,远远看着像是一大袋垃圾。
这是区里新修的公路,两边刚挖了沟,预备着开春种树,奈何总有些没素质的人把大袋的垃圾往沟里扔,往东再进了村里,还有往里面扔死人穿过的衣服的。老李叹了口气,搓了搓厚棉手套裹着的手,拿着手电筒蹒跚走了过去。可离得越近,却越看出不对来——那哪里是袋垃圾,分明是个穿黑衣服的人!
大冬天的,外面乌漆嘛黑,这是什么人,跑这里干什么?
站在路牙子上,老李心里发慌,试探着吆喝了一声:“谁在那里头啊!”
万籁俱寂,耳边只有呼呼的北风。那穿黑衣服的人在寒风里蹲着,没有一点动静。
这人该不是冻傻了吧?
越发觉得不妙,老李小心翼翼走了过去,手电筒的光对着那人的脸照。那人却还是低着头,迟迟没有反应。心里咯噔一下,他大声喊道:“喂!”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推了那人一把,那硬邦邦的触感令他顿觉不好。还不等他缓过神来,那人已经直直向后倒了去。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冬夜。
***
揣着文件的唐彦一进办公室,就差点被臭袜子和泡面的混合臭味原地送走,惊疑不定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下巴向询问室一抬,高文的眼神充满了怨念:“可别提了,本来八点就能休息了。这下好了,不到中午是忙不完了。”
隔着透明玻璃,唐彦往里一看,队长徐建皱着眉头,不知说了什么,旁边新来的实习生小钱正在做笔录,一个穿着环卫工人亮橙色工作服的老人哆哆嗦嗦地捧着杯热水,白气在询问室里氤氲。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换班呢。”长长伸了个懒腰,看了两个多小时监控的王浩叹了口气,“这都周五了,要是个凶杀案,咱这周末又没了。”
高文打着哈欠:“你忘了李桥派出所在路沟子里找出来的羽绒服了——面带微笑,反常脱衣,一看就是冻死的。我跟你说,这老太太九成九有老年痴呆。一准是家里人没看好,大半夜走失冻死了。”
“去去去,别立flag。”王浩跟赶苍蝇似的,“这周末还想不想回家了?”
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高文选择了闭嘴。
给了王浩一个赞许的眼神,唐彦顺手从茶水柜上拿了块奶糖,嚼巴着问起了进展:“确认死者身份了吗?”
“没。”王浩摇了摇头,“发现尸体的那段路还没修好,压根没有摄像头,只能使劲往前找,现在就能看出是从东边十字路口顺着公路走过去的。死者身上也什么都没有,连钥匙都没拿,脚上穿的还是棉拖鞋。”
一脸不甘心的高文插了句嘴:“所以你看,我说九成九是家属没看住,失智老人半夜跑出来冻死了有错吗?”
“你可闭嘴吧!”唐彦道,“上回谁言之凿凿说死者一定是电线断了被电死的,结果到头来是个意外伪装的杀人案?”
高文再次消音。
王浩道:“不过话说回来,死者身上那毛衣可不便宜,技术刚查了,得两千多。还有那身羽绒服,更不得了,说是什么鹅的,少说也得一万五六。这身行头加起来小两万,赶上咱们俩月工资了。”
“一万五六?”瞪圆了眼,唐彦连倒好的水都忘了往嘴里送:“什么羽绒服一万五六,金子打的吗?”
“是个国外的牌子,说是鹅绒的。”终于有了发言权的高文唏嘘道,“有钱人的世界咱们不懂。”
“那这还不好查?”唐彦道,“就咱这儿的工资水平,什么家庭买得起这么贵的羽绒服啊?”
沭市是著名革命老区,曾是全国十八个连片的贫困地区之一,全市经济发展十分均衡,市辖三区九县,七个是国家级贫困县——剩下两个是省级的。近些年大力发展物流,政府靠卖地发了家,日子才好起来,可也不过堪堪摘了贫困地区的帽子,离富裕差着老远。
“别看咱们这地方小,有钱人可不少,咱们局往东最多两公里,那别墅一排一排的。”王浩道:“家里有钱是好事,这种一般都能知道及时报警。只要确定了尸源,这事就解决了一半。”
说话间,徐建已经推门出来了。看向电脑前的两人,他问道:“指挥中心和监控有发现吗?”
他约莫四十二三,身高将将一米八五,肩宽背厚,浓眉大眼,一脸通宵后的疲惫。
高文如实道:“指挥中心没有收到报警记录,系统也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口记录。”
王浩也道:“监控显示死者最后出现在为民路与建设路交叉口,为独自一人。前方是一片废弃工业园,再往前就是发现尸体的野地了,附近都没有安装监控。”
点了点头,徐建吩咐道:“省里培训,我等会就得走,最早也得下周三回来。小王牵头,联系建设路和为民路派出所,排查辖区居民家中有无老人走失。让指挥中心留意报警记录,尸体送去法医科做初步尸检。”
众人纷纷应是,各忙各的去了。
见徐建走了,唐彦推了推王浩:“老大怀疑这不是意外?”
摸了摸下巴,王浩道:“应该没有吧,就是合理怀疑,走个必要流程。要不不就不去培训了吗?”
点了点头,唐彦不说话了。
毕竟冬夜独自出门确实挺奇怪,死者经济状况又不错,照理就算得了老年痴呆,也该有护工之类的看着才对,走尸检流程也是防着家属闹事。
这年头,群众工作可比破案难做多了。
***
听着王浩办公电话响起来,高文从绿萝后面探出头来,问道:“这个什么样?”
摇了摇头,王浩道:“不是,年纪对不上。”
从一堆纸质材料里抬起头来,小钱也插了一嘴:“还没有人报案?”
两手一摊,王浩道:“可不说么?这都四天了。大早上起来,好好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家里人怎么也该反应过来了啊。”
高文道:“你说会不会是自己住,或者老伴是个失能老人啊?”
王浩道:“那这难办喽。东边那片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盖了没几年的新小区,哪有几个人住?就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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