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二十二年,不仅见到亲娘,还无意间得知亲爹的姓名。
徐寄春抬袖拭去泪水,脸上既满足又落寞。
他有记忆起,身边只有姨母一位亲人。
临镇的小孩不愿同他玩耍,背地里骂他是野孩子。
徐寄春呢喃着“贺兰妄”的名字:“原来爹叫贺兰妄……”
十八娘看他笑得勉强,摸摸他的头宽慰道:“我送一张你爹的画像给你,如何?”
徐寄春:“真的?”
十八娘:“你在房中等我,我回楼中取来。”
自恋鬼贺兰妄的房中,堆着不少画像。
她取来一幅送人,想来也不碍事?
徐寄春点头听话应好:“行,我在房中等你。”
穿墙的左脚收回,十八娘回头再三叮嘱道:“那个挖心凶手专杀书生,你一定要在房中等我!”
“好!”
十八娘飞快飘回浮山楼。
三楼的三间房,间间房门紧闭。
她轻手轻脚上楼,沿着墙边,一点点挪到贺兰妄的门外。
每逢双日,贺兰妄会入城闲逛,直至子时方归。
今日是四月二十二日,恰是双日。
十八娘贴着门缝窥看半晌,确定房中无人后,迅速推门而入。
这间房,她是常客。
找起画来,自然轻车熟路。
堪堪找了三处,她便翻出一张贺兰妄的画像。
满头银发、玄衣如墨、玉面似妖。
观之,既惧又惑。
“不错不错。”
十八娘心满意足开门,迎面撞上画中鬼。
对视间,她先门牙毕露,眼成弯月,极尽谄媚之态:“小的来给您送吃的。”
贺兰妄身长八尺有余,目光轻而易举越过她的头,看向房中空空如也的桌子:“吃的呢?”
十八娘抬头傻笑:“嘿嘿,我吃了。”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十八娘借口有事,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她在心虚什么……”贺兰妄盯着那道跑远的背影。
倚在门边看戏的苏映棠,轻挑眉眼:“有秘密不想让你知道呗。”
“滚。”
“贺兰狗,你别以为我骂不过你!”
啪——
两扇门齐关,浮山楼归于寂静。
十八娘下楼后,一路狂奔至高升客店。
一入房,她已然累得气喘吁吁:“喏,你爹的画像。”
徐寄春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细细端详。
纸上遍布褶痕,却依稀可见画中男子的妖孽之姿:“爹……与我想象中不大一样。”
他有时对镜自照,努力想从镜中人的相貌中,找出生父的影子。
在他的想象中,他的爹应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可今日方知,他的爹原是个艳绝如魅的玉面修罗。
徐寄春卷起画像,顺嘴打趣道:“十八娘,你对爹真是一往情深。他死了多年,你竟还留着他的画像。”
十八娘:“他毕竟是你爹嘛。”
余下的半个时辰,徐寄春坐在窗前看书,十八娘躺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今日乍暖还寒,偶有冷风钻进房中。
徐寄春看书看得正入迷,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来不及叫醒十八娘离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来人进房:“子安,你快随我去京兆府,为和豫讨一个说法!”
喉结滚动,徐寄春眼神乱瞟:“你没看到吗?”
来人满腹疑惑:“看到什么?”
十八娘适时开口:“他看不见我。”
徐寄春:“吓死我了。”
来人更加困惑:“我吓到你了吗?”
徐寄春摆摆手:“斯在兄,你在门外等我片刻,我换身衣衫便走。”
门关上,徐寄春开始脱衣。
脱到一半,他赤着半身,回头看向身后目不转睛的女子:“十八娘,你能否闭眼转过去?”
十八娘懵懵懂懂:“为何?”
闻言,徐寄春扯过汗衫,好歹遮住裸露的上半身:“你是女鬼,我是男子……”
十八娘眨眨眼睛,似懂非懂。
不过,碍于徐寄春似乎不太高兴?她一面乖顺地伸手捂眼转身,一面催促道:“我转过去了,你快换。”
徐寄春再不敢耽搁,三下五除二换上新衣,推门出去。
斯在,名舒迟,洛京人士,与赵广宁是多年好友。
据舒迟所言,他上午路过南市,听几位百姓说:五日前,顺王府丢了一柄玉如意,京兆府忙着抓捕盗贼向顺王邀功,压根不准备查挖心案。
他原本不信此等传言,结果方才跑去京兆府打听,果真看见大半官差沿街搜捕盗贼。
徐寄春听完也极为气愤:“若京兆府用心查案,和豫兄怎会惨死!”
二人一鬼出门前往京兆府官署,十八娘跟在两人身后。路过安业坊一处宅院时,她飘至徐寄春身畔,指着相邻的两座宅邸笑道:“这两座都是司农寺卿秦大人的产业,左边住着他的一位外室,右边住着他的一位红颜知己,两位娘子毗邻而居。秦大人常常上半夜去找外室,下半夜翻墙去找红颜知己,忙得不可开交。”
“你怎么知道?”
“子安,我没说话。”
“我没问你。”
“那你……是在问鬼吗?”
二人一鬼行了二刻,到达位于修文坊的京兆府官署。
舒迟好言好语与官差交涉:“学生并非无理取闹,只是想问问此案的进展如何。”
门口的官差面无表情地敷衍:“已记录在案,回去等信儿吧。”
别无他法,徐寄春只好搬出探花郎的身份:“学生乃新科探花郎,烦请公差通禀一声。”
一听是探花郎,官差语气缓和:“王大人今日公务繁忙,探花郎可改日再来。”
改日,改日。
便是遥遥无期之日。
徐寄春拱手还想再问一句,被舒迟一把拉走:“子安,没用的,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
他生在洛京,长在洛京。
京中官员攀附权贵的嘴脸,他比任何人都瞧得明白。
话虽如此,徐寄春依然心绪难平:“我幼时读书,夫子与师父曾教我不平则鸣。如今和豫兄因我惨死,我心中难安。”
舒迟仰天长叹:“眼下只盼顺王的玉如意快些找到,京兆府能认真查和豫兄被杀一案。”
说起查案,徐寄春停下脚步,忽然有了一个主意:“斯在兄,不瞒你说,恩师是断案如神的世外高人。我随他学习多年,于查案一事上,略通一二。”
舒迟:“子安之意……这案子,我们自己查?”
徐寄春颔首:“如何?”
话对着舒迟在说,眼睛却看向舒迟身后的十八娘。
“行!”
舒迟与十八娘的回答,同时响起。
一个是走投无路的尝试,一个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一人一鬼皆同意,徐寄春调转方向,走去赵广宁遇害的询善坊。
赵广宁死在坊中的一处角落。
他们一不知尸身情况,二不知有无目击者。幸好十八娘今早路过时,顺耳听过过几句:“仵作说,他先是被人偷袭打晕。凶手许是怕他没死透反抗,便用刀割开他的喉咙,再剖开他的胸口,挖心后离开。”
赵广宁横死之地,血迹斑斑。
舒迟不忍多看,起身退到一旁捂脸悲泣。
徐寄春蹲下身仔细查看血迹,十八娘守在他身边嘀咕:“有一件事很奇怪……”
徐寄春不自觉接话:“何处奇怪?”
舒迟哭到一半,茫然睁眼:“子安,你问我吗?”
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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