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仿佛没有尽头，向上延伸融入一片粘稠的黑暗。空气冰冷刺骨，那股令人健忘的无形压力随着每一步攀登而增强，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陈默不得不持续运转混沌之气，在识海外围维持着那层薄弱的屏障，感觉自己像在逆着遗忘的河流艰难跋涉。
白小洁紧跟在他身后，呼吸略显急促。失忆带来的茫然和身处险境的不安，让她下意识地靠近这个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她看着陈默不算宽阔却异常坚定的背影，一种模糊的熟悉感时隐时现，却又抓不住任何清晰的画面。
“喂，”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楼梯间里显得有些突兀，“你……真的只是个主播？”
陈默脚步不停，头也没回，语气带着点调侃：“怎么？不像吗？现在主播行业卷得很，不会点驱邪捉鬼的手艺，都不好意思出门探灵。”
白小洁沉默了一下。她虽然忘了过去，但基本的常识和判断力还在。这个自称主播的男人，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尤其是他指尖偶尔流转的那丝灰色毫光，以及刚才对付那个小女孩虚影时看似胡闹实则精准的应变，绝非常人。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她指的是那灰色毫光。
“家传的一点小把戏，不值一提。”陈默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倒是你，身手不错啊，刚才那防御姿势，练过？”
白小洁蹙眉努力回想，却只有一片空白，只能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是……身体好像自己会动。”
“看来是肌肉记忆。”陈默心下明了，这姐姐就算忘了自己是引渡员，刻在骨子里的战斗本能也没丢。“挺好，等会儿要是再碰上什么，你保护好自己就好，输出交给我。”
他这话说得自然而然，带着一种并肩作战的熟稔。白小洁听着，心里那点莫名的依赖感又加深了一分。
又爬了两层楼，前方的黑暗似乎淡了一些，隐约能看到楼梯的尽头是一扇双开式的厚重木门，门上用红漆写着模糊的“档案室”字样。而那令人心悸的空间扭曲感和遗忘波动，正源源不断地从门后传来！
“到了！”陈默精神一振，同时也更加警惕。定星盘在这里震动得几乎要跳起来，老K也在他脑海里发出警告：
“很强的精神能量源！就在门后！小心，这家伙不好对付！”
陈默示意白小洁停下，自己小心翼翼地上前，将耳朵贴在冰冷的木门上。
门后，没有歌声，没有哭泣，只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书页被同时翻动的“沙沙”声，伴随着一种仿佛能吸走灵魂的寂静。
他尝试着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门上没有锁孔，似乎是从内部被某种力量封住了。
“看来得用点暴力了。”陈默后退一步，体内混沌之气开始向右手汇聚。他打算模拟出庚金锐气，强行破门。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他们脚下的楼梯，以及身后的空间，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开始扭曲、变形！墙壁上的安全指示牌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整个楼梯间仿佛活了过来，要将他们吞噬进无尽的混乱空间之中！
“小心！”白小洁惊呼，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陈默的胳膊，稳住身形。
陈默也顾不得破门了，全力催动混沌之气，灰色的光膜覆盖全身，试图稳定周围的空间。但这股空间扭曲的力量极其强大，他的混沌之气消耗飞快，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妈的！这忘忧妖还能操控整个医院的空间吗？！”陈默骂了一句，感觉像是陷入了泥沼，寸步难行。
就在这危急关头，白小洁看着那扇紧闭的档案室门，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她猛地松开抓着陈默的手，双手快速结出一个复杂而古老的手印，情急之下，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个，本能就好像会，口中清叱：
“固！”
一道微弱的、却带着稳固空间意味的清光从她指尖射出，打在那扇木门上！
嗡！
木门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一闪而逝。周围那狂暴的空间扭曲，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停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
陈默抓住这宝贵的机会，将凝聚的混沌之气不再模拟庚金，而是还原成最本源的“湮灭”属性，一拳轰向那扇木门！
轰隆！
没有木屑纷飞，那扇门在接触到混沌之气的瞬间，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中间直接消失了一个大洞！露出了门后的景象——
那不是普通的档案室。
而是一个巨大、空旷、如同图书馆阅览室般的空间。只不过，书架上的不是书籍，而是无数漂浮着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记忆光球！这些光球如同萤火虫般在空中缓缓飞舞，有些明亮，有些黯淡，有些甚至已经破碎。
在房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灰白色雾气凝聚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庞大灵体。它像是一团不断翻滚的云，又像是一只巨大的、没有瞳孔的眼睛。那些漂浮的记忆光球，正被它缓缓吸引、吞噬。而在它的核心处，隐约可见一块更大的、不断脉动着的暗红色晶体碎片，与之前陈默在手术室破坏的那块同源，但能量更强！
这就是“忘忧妖”的本体！一个以记忆为食的古老精怪！
似乎是察觉到入侵者，忘忧妖那庞大的身躯猛地转向门口，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针对记忆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向陈默和白小洁席卷而来！
“忘了……一切都忘了……归于虚无……”
这一次，冲击不再仅仅是干扰，而是带着一种强制的、剥离的力量！
陈默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撕裂，无数记忆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然后变得模糊！他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白小洁更是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刚刚因为结印而恢复的一丝清明再次被混乱取代，眼神变得空洞，身体摇摇欲坠！
“稳住！”老K在陈默脑海里尖叫，“用你的意志！混沌之气护住核心记忆！别被它拖进去！”
陈默猛地一咬舌尖，鲜血的腥味和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疯狂运转混沌之气，不再是单纯防御，而是主动迎向那股精神冲击，如同中流砥柱，死死守住关于自身、关于地府、关于必须摧毁眼前这怪物的核心念头！
同时，他一把将快要晕倒的白小洁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为她抵挡了大部分冲击。
他看着那翻滚的忘忧妖，看着它核心处那枚暗红晶体，眼中闪过厉色。
“喜欢吃记忆是吧？”
“老子请你吃顿‘硬的’！”
他不再保留，将体内剩余的混沌之气尽数逼出，在身前凝聚成一支灰蒙蒙的、仿佛能贯穿一切的长矛！矛尖直指忘忧妖的核心！
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混沌之气凝聚的长矛，灰暗无光，却散发着令空间都微微震颤的湮灭气息。陈默将其高高举起，整个“档案室”内漂浮的记忆光球都仿佛受到了惊吓，不安地加速飞舞。
忘忧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无声的尖啸，庞大的雾状身躯剧烈翻滚，更多的灰白雾气如同触手般射向陈默，试图干扰、侵蚀，同时那强大的精神冲击一波强过一波，疯狂冲击着陈默的识海！
“给——我——中！”
陈默无视了所有干扰，将全部的精神、意志、乃至那份独特的魂魄本源，都灌注于这一矛之中！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刺穿它！
咻！
灰色长矛脱手而出，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种锁定因果、无视阻碍的决绝，直刺忘忧妖核心那枚暗红晶体！
忘忧妖调动起它吞噬的所有记忆能量，在身前形成一道道五彩斑斓、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护盾。有孩童的笑声，有恋人的低语，有成功的喜悦，有失败的苦涩……这些鲜活的情感与记忆，此刻却成了它最坚固的壁垒。
然而，混沌长矛的特性是“湮灭”。
嗤、嗤、嗤！
长矛触及那些记忆护盾，没有激烈的碰撞，没有能量的爆炸。那些绚烂的记忆碎片，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接连不断地、无声无息地破灭、消散，还原成最本源的虚无！
长矛势如破竹，一路贯穿所有阻碍，最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枚不断脉动的暗红晶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咔嚓……咔嚓嚓……
细密的碎裂声从晶体内部传来。
忘忧妖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尖锐精神波！
“不——！这是什么力量？！为何能湮灭‘存在’本身？！”
它的雾状身躯开始崩溃，如同被点燃的棉絮，从核心处开始，迅速化为飞灰。那些被它束缚、尚未吞噬的记忆光球，纷纷挣脱束缚，如同获得了自由的精灵，在空气中欢快地盘旋了几圈，然后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于无形——它们将回归各自的主人，或者重入天地轮回。
暗红晶体彻底碎裂，化作一撮毫无能量的黑色粉末。
庞大的忘忧妖，就此烟消云散。
随着它的消失，笼罩整个仁爱医院的灰白色雾气开始急速消退，那种令人健忘的压抑感也随之消散。扭曲的空间逐渐恢复正常，走廊、房间的轮廓变得清晰稳定。
陈默脱力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息，脸色苍白，汗水浸透了衣背。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量和精神。
“成……成功了……”老K的声音也带着虚脱感。
就在这时，陈默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抬起头，看到白小洁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正站在他身边。她银白色的眸子虽然还带着一丝刚从混乱中挣脱的迷茫，但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并且……多了一些复杂难明的东西。她看着他，眼神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他虚弱状态的担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信任。
“你……没事吧？”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语气里的关切却无法掩饰。
陈默看着她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但也至少恢复了理智和大部分认知，心里松了口气，咧嘴想笑，却牵动了透支的精神，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晃。
白小洁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让他靠着自己站稳。
两人靠得很近，陈默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独特的、混合着淡淡檀香和冰冷气息的味道。他有些尴尬地想站直，却发现腿还有点软。
“咳……没事，就是有点脱力。”陈默摸了摸鼻子，试图缓解这略显暧昧的气氛，“那啥……你想起来了吗？关于……地府，还有我？”
白小洁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想起了一些……任务，身份，还有……你刚才保护我。”她顿了顿，移开目光，看向那片忘忧妖消失的空地，耳根似乎微微泛红，“谢谢。”
“嗨，搭档嘛，应该的。”陈默摆摆手，心里却有点美滋滋。能让这位冷面引渡员说声谢谢，可不容易。
他忽然想起什么，赶紧看向胸前的手机——直播不知何时已经自动恢复了信号！虽然刚才战斗太激烈没顾上已经黑屏了，但弹幕已经炸了！
“卧槽！刚才发生了什么？信号怎么断了？”
“默哥！默哥你还好吗？”
“我好像听到打斗声和女人的声音？”
“那个失忆的小姐姐怎么样了？”
“默哥牛逼！是不是把鬼收拾了？”
陈默赶紧对着麦克风说道：“家人们放心，问题已经解决！刚才信号不稳定。我和队友都安全，具体细节等出去再跟大家细说！这次探险，圆满成功！”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对白小洁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暴露地府身份。
白小洁会意，默默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只是偶尔瞥向陈默的眼神，依旧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危机解除，两人在恢复正常的档案室里搜索了一番，找到了白小洁掉落的哭丧棒，以及一些散落的、关于虚无教团早期进行精神能量实验的残缺记录，进一步印证了这里的异常与那个邪教组织有关。
带着战利品和（陈默偷偷录下的）宝贵直播素材，两人终于走出了这座令人遗忘的医院。
外面，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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