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凌观察了一会儿，除了目标1212，整条街空无一人。
时间还早，还没到深夜，便利店除了一个酒鬼想要赊账被赶走之外，再没有别的人光顾。
视线中，有着红色描边的主理人，急躁地在店内走来走去，似乎在怀疑三羊街不是个开店的好地方。
桑凌慢悠悠装好弹夹，没关系，移动便利店即将迎来今夜第一位顾客。
固定锁扣发出干脆利落的“咔”声，紧接着，桑凌装好消音器，将短.枪放进夹克口袋，迈开步子快速靠近便利店。
“喂。”她学着酒鬼，踢了一脚柜台的铁皮，压低嗓子：“给我来瓶功能饮料。”
在这片街区，得尽量表现得没有素质。
目标1212看见生意上门双眼放光，搓着手从柜台后站起来：“看看，您要买些什么？我这儿什么都有。”
桑凌戴着太阳镜，整张脸都藏在兜帽之下，双手插着口袋，不露脸，偶尔微微抬起头，快速瞥一眼周围，确保没有人目击。
她的行为，落在1212眼中，又是另一种解读——这探头缩脑、怕人靠近的姿态，跟那些躲债的赌鬼一模一样。这些人，只要有逆天改命的好东西，贷多少款都愿意买。
“你这儿都有些什么？”桑凌问。
“什么都有！”1212极为热情，转身从后面的货架拿来好几个罐子：“这瓶蓝血，可以强化肾上腺素，这绿液，能保持大脑活跃，还有增强视力、保持专注的疯柚子……瞧瞧，这可都是好东西，保你赌场上能超常发挥！”
柜台上一股脑摆了十多瓶饮料，蓝的、黄的、紫的，散着荧光的鲜艳液体一字排开，都快凑齐两道彩虹。
桑凌略微抬眼，视线扫过荧黄色的瓶身。
这年头，短暂刺激大脑激素不是什么难事，某些小作坊下了猛料，懂行的人都知道好使。至于副作用嘛，谁还管这些……
她前些天还听说，某位邻居因为这瓶小小的饮料变得神志不清，这东西确实能够让人保持大脑活跃，效果是咖啡的十倍，但会损伤大脑，极易上瘾，喝了停不下来。
有人不以为意，还特意买来给上学的小孩饮用。
在焦油城，商家卖这些东西，害死了人，是追究不了责任的。
这里已经烂透了。
桑凌瞥了一眼，不为所动：“就这些？垃圾。”
大概是这声垃圾骂得真情实感，目标1212感受到了挑衅。
但好不容易来个顾客，1212忍住火气，脸上堆着笑钻进柜台，警惕地拿出一支红色的玻璃管：“看不上？那你看看这个，不过这个可不便宜。”
桑凌终于认真打量。
战术镜有分析结构的功能，视线里，玻璃管上方立刻出现一行标注，这是特殊合成材质，很坚硬，两端装了金属封口。
玻璃管中装载着满管的液体，因为晃动产生了气泡，某种带着荧光红的颗粒漂浮其中，呈现出骇人的血红色。
比起饮料，它更像某种试剂，与这陈旧脏污的便利店格格不入。
花财接入战术镜后和桑凌共享视野，低声说：“我已经和雇主确认了，这管子里的就是红魔，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桑凌没立即动手，她装作不在意地询问1212：“新东西？有什么功能？”
1212一滞，随后堆起笑容：“这个嘛……这可不得了，听说可以、可以开天眼，您打牌吗？只要你买了这东西，藏得再好的牌你都能提前预判，整个焦油城，就我这儿有两支。”
呵，胡说八道。
“多少钱？”
“三、三十万，我这是打过折的价。”
“太贵。”
“那这样，我再打个……”
“不用。”桑凌打断1212，插在口袋里的手终于往上抬。眨眼间，黑漆漆的枪口抵在1212眉心：“付你一颗子弹足够了。”
“你……”
“砰——”
没有多余的拖延，子弹炸开额骨又从后脑勺穿过，射入后面的货架。桑凌歪着头，轻轻吐出一个“砰”字，盖过了枪响。
细微的声音很快消散在三月的寒气中。
目标1212已击杀，玻璃柜台被血染红，血迹之中，倒映着桑凌的半张脸。黑色轻薄的太阳镜流畅地贴合着眼睛和鼻梁，夹克兜帽盖住了她及肩的黑色中短发，一小缕刘海从帽檐下垂下来，桑凌抬手一勾，将发丝撩到耳朵后方，手放下时，帽子被拨动，露出颈侧一道骇人的伤疤。
完成任务让她心情愉悦，她扬起头，展眉一笑，左边脸颊上，露出一个小小的梨涡。
桑凌没有多看尸体一眼，单手撑着柜台，紧实的小臂一用力，人已经轻巧落在柜台另一边。
视野里，所有建筑杂物都被扫描解构。花财已经将红魔的外形特征存入扫描资料库，开始比对，很快定位，剩下的红魔试剂，就藏在柜台下方。
那是一个黑色合金箱子，已经被暴力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四支玻璃管。加上桑凌手中那支，一共五支。
数量居然不少，这蠹商，嘴里没一句实话。
桑凌打开隔离挡板，信步走出柜台，离开之前，她将口中的棒棒糖取下来放置在台面上，轻轻一磕，玻璃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紧接着，原本坚硬的糖衣如镜子一样碎裂，缝隙之下，一点红光正在有规律地闪动。然后越来越快。
“轰——”
这次是震天响的爆炸声，以棒棒糖为中心，整间店铺、连带着台面上的十几瓶荧光饮料，瞬间炸得粉碎。
远处芯片堆里的黑色野猫被吓得炸了毛，嗷一声钻进了垃圾桶。
桑凌单手提着箱子，另一只手插着口袋，背对着火光走向小电驴，不慌不忙地远离了犯罪现场。
花财过了好半天才出声，显得格外震惊：“你……不是……那棒棒糖是炸弹啊？”
“是啊，我不是经常吃吗？”
“但是第一次炸啊！”花财惊叫，“炸弹你竟然敢放嘴里？”
“外面有一层糖衣呢，很好吃。”
“咱不差那一口好吧！”花财强行平复了语气，“下次别吃了，吓人。你要是爱吃糖，我寄一箱到你公司。”
“好啊！”桑凌欢欣雀跃：“……花财，其实，我还爱吃辣条。”
“你倒是客气一点啊！”
桑凌笑了一会儿，等坐上车才把太阳镜调整到普通模式：“收工，周围的监控处理好了吗？”
“放心，你行动之前我已经侵入服务器，用录像覆盖。要查，也只能查到便利店突然爆炸，用火不当。”花财正色道：“况且，这里的监控早就坏得七七八八了，没人会细查。”
桑凌骑上电驴，黑色箱子放在前面脚踏处，她低头瞥了一眼：“奇怪，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落在那蠹商手上？我看那人应该不知道红魔价值，随随便便就转手了。”
“说到这事儿……我刚刚侵入1212的智脑，查了一下行动轨迹，你猜怎么着，今早这人在十字街区活动。”
“十字街区？爆炸那一块？”
“对，这箱子可能是捡的。”
桑凌露出笑容：“啊，这么说来，昨晚黑.帮交易的东西就是红魔啊。”
难怪破晓帮会一把手会出面，看来，这东西称得上价值连城。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裂开的箱子，果然发现箱子的破口处有爆炸痕迹，原来打开箱子的不是1212，是她。
可惜昨晚不知道内情，杀完人就离开了。
桑凌又觉得奇怪：“那我们这次任务的雇主是谁？如果是破晓帮会的人，既然知道是谁拿走了红魔，在焦油城拿回自己的东西是分分钟的事，干嘛还要找雇佣杀手？”
难道，雇主不是帮会的人，或者说，不是焦油城的人？这玩意儿不是永光城的公司捣鼓的吗？又怎么流传到了她们这里？
桑凌隐约觉得，这两日发生的事有些不简单。
她皱皱鼻子，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花财及时打断：“太阳，我们拿钱办事，其它的就不要过问了，以免引祸上身。”
“好吧。”桑凌乖巧应下，“东西到手，我去哪儿拿钱？”
“地址我发你，五福街38号，接头人已经等在那儿了。”
“行，我现在就去。”
……
一个小时前，永光城，光明之塔三十一楼。
“这三千万你拿着。”联邦政府纠察中心的战术审查长萧枢衡，将手指搭在一个黑色箱子上，往前一推。
箱子与宽大的办公桌摩擦，迅速滑到桌子另一端，被一只戴着白色碳纤维手套的手轻松按住。
江斩月抬起头，微微俯视着对面，白色战术军装的衬托下，她气质凌冽。即便面对上级，目光也有着不加掩饰的凌厉：“都是现金？”
“嗯。”
萧枢衡站起身，坐着时还好，一站起来，在联邦政府混迹二十余年的压迫力，仿佛顺着方桌传递到这一侧。
“从今天起，你调离原先的部门，由我指挥，待在那帮饭桶中间简直浪费你的能力。”萧枢衡微微抬起头，帽檐下，只剩一只的右眼布满血丝，看起来异常可怖。
“纠察队综合能力排名第一的名号，我会给你保留，有什么意见，最好现在就提，过了今天，我不一定会听你说话。”
江斩月略微垂首，半晌，她恢复平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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