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佑帝年纪大了，走路慢，总算被搀扶到了龙椅前，又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众人，而后将袍摆一掀，绣着金色龙纹的衣袍铺在龙椅上，皇后则是落座于旁边的凤椅，浅笑着扫视了一圈，目光在一个人身上短暂的存留一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平身吧。”
皇后慈爱的望着坐在末尾的楚漠，“这次中秋宴，逸卿也来了？”
她如今已年方六秩，与楚漠记忆中大有不同。虽说自打楚漠出生起就没见她年轻过，可从前好歹强健，现在那张脸如同御花园里经受雨打风吹的落叶般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眼尾显而易见的皱纹与干裂的唇角，还时不时的掩唇咳嗽两声，仿佛风一吹就倒了。
幸好还没死，也算是给了他能亲自报仇雪恨的机会。
楚漠站起身，向她俯首，“见过母后，多年未见，母后风采依旧。”
皇后一向懂得维持体面，闻言眉开眼笑，“这么多年不见你，模样变化倒是大，性子也变了不少。”
隆佑帝也跟着接道：“可不是变了不少么？现在比从前宽厚多了，他小时候性子多倔啊。”
楚漠其实并不喜这些话，更不情愿叫这二人父皇母后，刚要假笑着应付过去，楚寰却适时起身。
“儿臣有些日子没见到母后了，不知母后的身体可好些了？”
“还是寰儿心细，一直挂念着本宫。本宫的病情还需调养，太医新开了方子，你不必担心，”皇后的目光又落到楚漠旁边的姜柒雪身上，“这位姑娘是逸卿的新婚夫人？”
“民女郑氏，参见娘娘。”
姜柒雪礼数周全得体，没有一丝破绽。
“这些年过得可真快，本宫的印象里，逸卿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如今已成家了，只可惜……”
皇帝轻拍了下皇后的胳膊，皇后便噤了声。
“逸卿和寰儿同年出生，是朕最小的两个孩子，一转眼也都这么大了，朕记得寰儿前两年个子还没这么高，矮了枭儿快一个头呢！”
楚枭笑道：“六弟一向如此，听淑妃娘娘说，当年听学时，六弟总在夫子考核前点灯熬油的温书，就连身高都是等快及冠了才开始穷追猛赶。”
楚寰好脾气的站起身，拱了拱手，“可父王与母后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精神矍铄，儿臣趁此机会祝您二人福寿康宁。”
五公主楚襄以手掩着唇，调笑起楚寰来，“父皇一向最喜欢与六弟讲话，就是因六弟长了这么一张巧嘴。”
宴席上一时间气氛格外浓重，仿佛平日不是他们在勾心斗角。只有楚询与楚漠这边看似身处其中，实则思绪早已飘到了宫墙之外。
尤其是楚询，连场面话都不愿说，也可能是凭他与这位皇后的关系，说再多的话也无济于事。
楚询的母亲曾是皇后身边的婢女，生死亦是由主子决断，当初之所以能怀上龙种，都是皇后为对付安荨刻意安排的。
他之所以与楚漠针锋相对，便是觉得自己活成如今这样，是安荨和皇后造成的。他并非有多爱他那素未谋面的母亲，只是时常觉得若不是那二位斗来斗去，母亲也不会有机会生下他，他亦不必遭受这么多的羞辱。
不久后，到了开宴的时辰。宫女们手托朱红食盘，将美酒佳肴依次摆在众人面前的方桌上，待这些退下后，又是两排宫女鱼贯而入，这次呈上的是酥皮月饼，内馅分为几种，混在一起散发着着特有的清香。
宴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宫中的乐师覆上面纱，身着浅红襕衫，分坐在两侧的白色石凳上，长指轻拢慢捻，朱唇轻抵玉笛，清幽漫过廊下的木芙蓉，惹得红叶轻晃。
席间觥筹交错，在推杯换盏间聊的不亦乐乎。到了秋日，白日便消失的飞快，尤其今日还是阴天，不出两个时辰天色竟有些暗了。
待用过膳后，皇后提议让这几位皇子即席赋咏。
“既然是中秋佳节，不如以’秋’为主题，对诗如何？”
隆佑帝不赞同的摇摇头，“每年都是这些节目，朕都看的乏了。这样，既然四个皇子，便以’春夏秋冬’为题，宴雅集事各抒才华，不必非要作诗，擅长什么便做什么。”
皇后应道：“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便以年长到年幼排序，依次以’春夏秋冬’为题，若是携家眷来的，便二人一同做。枭儿，荣儿，你们夫妻二人先来。”
席间的几位臣子下意识往姜柒雪那边看了一眼，往年宫中宴席上可没有夫妻同著一说，这规矩一想便知是为谁定的。
姜柒雪看起来却并未因此而紧迫，她身边的楚漠亦波澜不惊。能来中秋宴的臣子都是位高权重之人，二人新婚之日，这些人一个也没到场，因此不知他们脾性到底如何，今天倒想看看这对夫妇能出多大的糗。
楚枭见皇帝对赋诗的兴致不高，便使出了最拿手的一项——作画。
他自小热衷于此，又博览无数画家的作品，于他而言算不得难题，而王妃郑荣亦是京中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区区一副画自然难不倒她。
那些臣子们的目光又被吸引了去，甚至有的起身走到楚枭那边，欣赏着画中的景色。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便是一早春美景跃然纸上。画上是宫里的御花园，土中翠绿的新芽初生，枝桠间的白花含苞待放，园中央是一抹清池，其中游着皇后养的几条鱼儿，虽是静态，却好似正摆尾游弋，连泛起的水波亦带着属于早春的微凉。
内侍将画呈到隆佑帝面前，隆佑帝捋着胡子，颔首赞道：“枭儿是朕的几个孩子里最为才华横溢的一个，还要属皇后教的好，自小养成了习惯。”
姜柒雪私下腹诽着，都不惑之龄的人了，其母也六十好几，竟还能说出“教的好”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她瞧了楚枭与郑荣的画，倒还真算得上生动，不过楚漠从前画的也与这二位不相上下，遂偏头问了句：“我们等下做什么？”未等楚漠开口，楚襄却出了声，“弟妹怎可此时与七弟商议？”
楚漠那双瑞凤眼没什么表情的瞥了过去，看不出喜怒，给楚襄看的一愣。
皇后见状解释道：“襄儿并非要打断你们，只是觉得现在商量有些不公。就比方说你们要作诗，一人作前两句，另一人往下接，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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