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1|I’d give you my soul / 2025.09.09
/我对你的爱
是洋桔梗的花语/
温乔宜&沈淮书
/先婚后爱/青梅竹马/花季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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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淮书——”
室内点着熏香,烛光映衬在玻璃窗上,倒影出微光。
温乔宜轻轻勾着沈淮书的领带,另一只手顺势搭在他的肩上。
他越是后退,她就越顺着他后退的幅度微微向前。
厨房的瓷砖岛台很是冰凉,刺激着每一寸神经,似乎是在提醒着人要清醒。
这原本只是一餐普通的婚后烛光晚餐。十分钟前,沈淮书还在灶台前忙活着餐食。他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此刻,他好像正在被温乔宜蚕食。
他心里清楚,他方才的后退,是故意的。
昏暗的灯光并不会让她忽视他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温乔宜恍然有种自己似乎已经掉入进了他的圈套的错觉。
正当她准备往后退一步时,沈淮书忽然揽住了她的腰。
惹得她无法再继续脚步。
她拽着他的领带没松手,轻声说:“沈淮书,松开我。”
他没松手,而是在她的耳边落下短暂温热:“我不。”
听到满意的回答,温乔宜不再继续试着去推开他,忽然将他的领带狠狠地拽紧了些许,将他扯向了自己的肩膀。紧接着,她松开领带,顺势勾上他的脖子。
他低头埋在她的肩膀,像个虔诚的骑士,于是她接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香水的气息萦绕鼻尖,沈淮书才发觉,不是她掉入进了自己设下的圈套,而是他又一次在冥冥之中,对她故伎重施了多次的欲擒故纵选择乖乖咬钩。
房间里放着节奏蓝调,暧昧无比——
「Wanna be in it forever girl/愿永困在此刻」
「You know I adore ya/你早知我沉溺」
「No secret you know that/爱意无需暗语」
「I want you bad/心昭然无须隐」
此刻的音乐很适合窗外的蓝调傍晚。
微暗的光线中,他俯在她的肩膀,轻轻喘气,像是在求饶。
温乔宜心满意足地松开勾着他脖子的手,坐回到餐桌前,“吃饭吧,意大利面要冷了。”
沈淮书刚从方才的温存中缓过来,他坐在温乔宜的对面,咽下一口意面,小喝了一口温乔宜亲手调配的烧酒,“你不觉得,不止是意大利面冷了吗?”
温乔宜哼笑一声,将自己面前碟子里没吃过的意面用一个新的叉子卷了起来,递到了沈淮书的面前,“我的不冷。尝尝。”
沈淮书只是看了一眼,便用自己的叉子将温乔宜递来的意面给推开。
温乔宜则又再次伸手,最后将叉子上的意面落在沈淮书的碟子中,“生气了?”
沈淮书不再继续着装模作样的推开,他乖乖咽下那一口意面,“没有。”
温乔宜微微喝了一口烧酒,故意说:“假话。”
沈淮书语气肯定:“真话。”
温乔宜又一次心满意足。
轻轻干杯,玻璃碰撞发出的清脆声似乎是想响彻夜色。两人默契地一口闷完了杯中的冰烧酒。
“从小到大,我有对你说过什么假话?”沈淮书的语气中夹杂着委屈和强调的意思。
温乔宜摇头,起身将碟子和叉子单手拿走,走向一旁的水槽。路过沈淮书身后的时候,她刻意地放慢了脚步,将指尖轻轻地从他的左肩划到了右肩。
沈淮书不忍地颤抖了一下。因为不想让她发现他的这段反应,他在极力克制着此刻的一切思绪。
但最后还是被温乔宜察觉了。
只是沈淮书不知道而已。
这是温乔宜今晚的第三次满足。
“从小到大,你没说过假话。”温乔宜的声音弥漫在哗哗的水声中,刀叉和瓷制碟子的碰撞发出了抓心挠肝的噪音,沈淮书今夜觉得这是种难忍的刺激。
于是他起身走向水槽,伸手,轻轻触碰水流,“我来吧。你去歇着。”
婚后的第七天,温乔宜早已适应了沈淮书是一个贤夫。在丈夫的这种人设中,她越发的觉得他的名字原本就很适合贤夫这种角色。
她躺在沙发上,听着还在循环播放的节奏蓝调,说:“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
沈淮书抬眼,忍笑地看了她一眼,最后难忍笑意地低头,继续洗着刀叉,“你从小就这么说。”
“嗯。”温乔宜不否认这个事实,“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邻家那个名字很好听的弟弟。”
洗完刀叉,沈淮书拿起一旁的方巾擦了擦手,朝客厅沙发上的温乔宜那走去。
待手完全干了之后,温乔宜正好坐直了自己,背靠在沙发上。于是他顺势环绕了过去,压在了她的耳边。
窗外的蓝调早已经消失不见,空留下了漆黑的夜色和惹眼的霓虹。就算是在二十一层,霓虹的绚烂依旧夺目。
“很痒,你知道吗?”温乔宜假意控诉。
“我知道。”沈淮书故意埋肩。
“那你还这样?”温乔宜搭上他的手臂,轻轻摇晃。
“我故意的。”沈淮书忍不住坦白。
比起故意的谎话去掩盖心绪,倒不如说真话去让涟漪泛起得更直接。
“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过了良久,沈淮书才开口说话。他知道温乔宜在偷笑,所以他选择等她偷笑结束再接话。反正埋在她的肩膀上,他也不缺这点说话的时间。
“是什么?”温乔宜回头,却没发现他的目光。恍然地移动,反而是让她感觉到锁骨处一阵微痒。
其实沈淮书也痒,甚至还波及到了心脏,有种似是在错拍轻颤的错觉。
他落下回答,“邻家那位名字很好听的姐姐。”
温乔宜高兴了。
这是一个令她满意的答案。
她起身,站在沙发上,双手接住沈淮书的手,故意十指相扣,让他无法动弹。
沈淮书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可不是白当的,他立即做出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
“沈淮书。
“沈——淮——书——”
“我在。”
“你刚刚,在强调什么?”平日里对文学感兴趣的温乔宜自然不会错过那些一言一语中夹杂的细小情绪,这是她多年以来培养出的敏感力。
“这都被你发现了?”沈淮书束手就擒,主动将手腕靠在了一起,示意被铐。
他的脸实在是好看,五官无可挑剔,温乔宜在这暗光温存中游走着视线,最后将他的眼神完全锁定,说:“你在说‘那位’这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加重了些许,且你低头的幅度出现了微微的改变。”
沈淮书接着问:“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温乔宜点头,“当然知道,无非是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词是‘那个’。”
“就是这里。”沈淮书点头确认温乔宜给出的答案,他接着抛出第二个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
“揪这么细?”温乔宜缓缓凑近他的眼睛。
他没有丝毫想要躲闪的意思,“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漏听过?”
温乔宜单挑左眉,双手抱在胸前,意味深长地“噢——”了一下。
害怕她会往后摔倒,沈淮书连忙将手臂悬环绕到了她的身后,“小心。”
“关于这个词用法的原因,我很早的以前就说过了。就在我们高中那年。那时候,你只是把它当作成了玩笑。”
沈淮书陷入回忆,“原因不会是——”
温乔宜点头,“因为你是狗。”
沈淮书再次勘误,“那你这个量词是不是用的不对。”不应该是“个”。
温乔宜落下确切的语气,下定结论:“所以,你没否认这个玩笑。”
2.
深夜。
敲击完最后一行字,温乔宜开始浏览今天写下的存稿,将语句稍作润色之后,便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床头柜前放着一本前不久从港城带回来的书,繁体竖排的,温乔宜正试着一点一点地将它“啃食”完毕。
主卧室的床很大,对于她而言,绰绰有余。
沈淮书的哼歌声从主卧外的浴室里传来,惹得她无法继续安心看书。于是她索性将厚厚的书丢在了床上,趿着拖鞋去了走廊。
温乔宜走出房门的那一秒,水流的哗哗声戛然而止,温乔宜不免地止住了自己的脚步,静静地靠在墙边,留意着沈淮书的一举一动。
开门的“咔嚓”声响起,沈淮书也不再继续哼歌了。人影落在瓷砖地板上,一旁的温乔宜屏住了呼吸,她打算蹑手蹑脚地回房间。
老实说,她原本只是想来听听他在哼什么歌的。现在歌倒是没清楚,反倒弄的自己像是做贼的一般。
沐浴露的味道从身后悄然袭来,温乔宜差点停下自己的脚步。
沈淮书的声音就这样在她的意料之中响起:“这么巧。”
于是温乔宜彻底停下,转身看向沈淮书,说:“本来想邀请你今晚一起看书,看你在洗澡,就……”
沈淮书用浴巾擦了擦头发,“不了。”他的语气中涵盖着不可忽视的分寸有别,“一起看书的话,你得加价。”
温乔宜撇嘴,失落,“没劲。”她走上前,将故意留下的房间门关上,“你不行。”
“怦”的一声,房间沉入彻底的安静,走廊上只剩下了沈淮书一个人的身影。
他走到客厅,坐在落地窗前。璀璨的霓虹流连在视线,他喝完了剩下的全部烧酒。
“温乔宜。
“你是否能爱我一次。不带任何目的。”
3.
半个月前,温乔宜落地南州。在巴黎遗留下来的疲惫,让她在好友梁诗绎的公寓里昏睡了整整两天。
临走前,梁诗绎落下挽留,“不考虑留下来?我这里可是缺了一个总编的位置。”
温乔宜抱了抱梁诗绎,说:“梁导,我得回去一趟,见见他。况且我行李都邮寄回去了。”
梁诗绎明白温乔宜说的是谁,“你那个竹马小弟弟呀?”
温乔宜毫不犹豫地点头:“嗯。”
长宜的夏天很热,蝉鸣声声,温乔宜落地之后直奔了沈淮书的公司。
高中时,沈淮书是练击剑的,后来去了港城的大学转修了商科类的专业。他本科毕业后,去了美国深造,回国后,靠着这些年攒下的资金和家里继承的储备,在位于长宜的自家大厦里开了一家新公司。
沈淮书的新公司在十层,前台的小哥哥和小姐姐知道温乔宜,欢迎她进了公司。
温乔宜没告诉沈淮书自己回来了的这件事,她嘱托着前台,“不要告诉你们沈老板我来了。我就坐在这等一会,等他下班。你们忙就行,不用管我。”
“好的乔宜姐。”两位前台回了工位。
五分钟后,前台小姐姐端来了一杯冰美式和一碟茉莉巴斯克。
温乔宜原以为会是柠檬水,冰美式和巴斯克的出现,倒是让她感到意料之外,“你们老板说的?”
前台小姐姐笑,“乔宜姐,我们老板告诉过我们,万一有一天您来公司了,得要好好招待您。他说,您最爱喝的就是冰美式。”
“你们老板倒是有心了。记得我的喜欢的味道。”温乔宜说,“谢谢。”
闲着无聊,窗外她最喜欢的蓝调夜晚还没出现,于是目光落在了书架上。走上前轻轻拿起一本张爱玲小说集《倾城之恋》,温乔宜在心里庆幸着,自己终于找到事情可以做了。
只是刚回看完两页《第一炉香》,还沉浸在那段令人想象的白房子雨碧色琉璃瓦的描写中时,沈淮书的影子忽然就覆了下来,落在了字里行间。
温乔宜承认,自己的心跳似乎是漏跳了一拍。
他还是在用着高中那年她给他推荐的那款沐浴露,微微的香味袭来,她差点就掉进十七八岁的回忆中。这似乎是味道对记忆的拾掇作用。
“好久不见。”沈淮书落下声音,“温乔宜。”
久别重逢的戏码看上去俗套,却是他沈淮书梦寐以求了许久的事情。其实他早就在办公室里看见了温乔宜,但他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在公司的大群中发了提前下班的通知。
所以这时候,公司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剩下了他们。
温乔宜合上书,抬眼,窗外正在上演着蓝调。
她伸手把那本《倾城之恋》向后递给了沈淮书,“好久不见。”
沈淮书默默接过书,转身将它放回至了书架。书架的背后就是蓝调傍晚,沈淮书就这样走进了温乔宜的视线。
就像高中那年,她第一次对他产生了心动感觉的那个瞬间一样。
沈淮书:“时间还尚早,不如,我带你去追追蓝调傍晚?”
除了温乔宜之外没有人知道,从她三年前飞往巴黎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在心里反复思索着这句话。以至于她后来每一次看见蓝调傍晚的时候,都会想起。
4.
风呼呼吹过耳边,虽然燥热,但依旧不愿意将车窗关上。夏蝉藏在枝头树梢,此起彼伏地“知了——知了——”。
车里正在放着陈粒的那首《虚拟》,停在十字路口,沈淮书调小了音乐的声音,“回来的这么突然,是有什么急事吗?前几天聊天,怎么不在微信里说说。”
温乔宜看着窗外,回话:“故意没告诉你,梁诗绎,姜知漾,裴抒雨,周应,她们都知道。”
沈淮书假装生闷气,“就我不知道。”
温乔宜转头看向他,“你的好兄弟们没告诉你?”
沈淮书在心里罗列着他们的名字——林成煜、柯述、江澍、张亦然……
他最后摇了摇头,“没有说过。”
“听你这语气,生气啦?”温乔宜故意说。
“怎么可能。”沈淮书说,“你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一阵叙旧聊天的欢笑声过后,车缓缓停在了海边。浪声在耳边起伏,混着夏风的燥热。
走下车,沈淮书绕到副驾驶给温乔宜开门。
“你还真不自己下车。”沈淮书打趣。
“我只是想看看,三年未见,你我之间的默契有没有失去。”温乔宜走下副驾,“谢谢。”
沈淮书闷笑了一声,“和我说谢谢?”
温乔宜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走到了他的身后,“没生疏。”
就在沈淮书转身准备说“走吧”的那个瞬间,温乔宜忽然抵住了他的肩膀。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沈淮书,
“和我结婚。”
彼时蝉声响彻了夏夜傍晚的蓝调时分,夏风混杂着海浪席卷而来,水汽萦绕在鼻尖,悄悄凝结,而后滴落在了心脏,于是阵阵涟漪倏然泛起。
沈淮书没有拒绝:“好。”
从小到大,他唯一不会做的一件事就是——拒绝温乔宜。
5.
温乔宜和沈淮书两家称得上是世交。从温乔宜和沈淮书对彼此的姓名有印象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剩下了用朝夕相处来形容。
从小学到初中,再到后来两人高中就读执礼附中国际部,两人形影不离。
高中毕业后,两人一起去了港城,修读各自想学的课程。温乔宜研究电影和文学,偶尔还弹弹自己从小就学习的钢琴,和老师一起去几场音乐会,沈淮书则从击剑运动员转型去了商学院,钻研商科。
只不过,八年前的一场意外,也就是大二开始前的那个暑假,让温家和沈家只剩下了温乔宜和沈淮书。
那天,温家和沈家照例去郊外的傍山别墅避暑度假。
酒杯空空,却不尽兴,于是温乔宜和沈淮书被长辈安排去半山腰的酒庄取酒。长辈们别有用心,这安排,是给他俩的独处时间。
“我外公总是跟我说你这好那好,那些他当着你的面说的时候,希望你不会太尴尬。”温乔宜坐上副驾,“其实这些年,我早就想和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沈淮书系好安全带,“没事。我全当做和你外公聊天了。我爷爷也总是在我面前讲起你。”
“他们喜欢瞎撮合。”温乔宜知道长辈们的用意,索性直接点破。
开到酒庄其实不用多久,沈淮书缓缓停下车。酒庄亮着灯,管家已经在那等候着了。找出长辈们要的酒,两人还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说马上上来。
别墅里的一角忽然生起了一簇火光,欢声笑语中,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等沈淮书和温乔宜两人开着车从半山腰回来时,大火已经吞噬了整栋别墅。
唯一成功逃出来的保姆秦霜满脸灰烬,她看见温乔宜和沈淮书之后招了招手,跑了过来,“小姐!少爷!”
秦霜着急忙慌,抹泪时又将手上的灰擦在了眼角,“我刚刚报了警,119应该很快就会来!”
温乔宜下意识想要冲进火海,却被秦霜拦了下来,“温小姐!”
沈淮书搀扶住温乔宜,“乔宜。”
警笛的声音划破天际,一声又一声,盖过了呜咽的声音。
消防车喷水的那个瞬间,夜空中忽然落下了一场大雨,于是这场吞噬了很多人生命的大火开始消停,隐入进了空气。
黑夜看不清因燃烧而出现烟雾,弥漫的味道却让人难受,温乔宜的耳边好像又听见了父母的呼喊与求救。
她挣脱沈淮书的手,冲进别墅,却被消防人员再次拦下。
温乔宜嘶吼,“我听见他们在叫我!他们还活着!”
沈淮书从消防人员手中接过几近瘫软的温乔宜,耳边传来了另外一位消防员的声音,“现场确认,没有生命迹象。”
大雨在继续落下,冲刷着傍山别墅的遗迹,温乔宜像是被囚禁在了原地,她任凭雨滴砸向自己。不论沈淮书如何想要将她往雨棚那带,她都没有动。
最后,沈淮书也没有坚持强求着带她离开。
那是沈淮书平生第一次紧紧拥抱住温乔宜。
只为了帮她挡雨。
夜晚的风继续吹,雨继续飘摇不定,倾泻在玻璃窗上。
扰乱了霓虹。
到了凌晨一点,忽然落下了一场大雨,雨越下越大。二十七岁的沈淮书坐在窗边,独自一人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八年前的那个夜晚。
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夏天就是这样,总会时不时地落下一场雨,吵醒一场梦。
温乔宜不情不愿地从绚烂交错的美好梦境中醒来。她看着天花板懊悔,刚刚没能够在梦中抓住他们的手。她厌窗外的雨,企图让耳朵挣脱出淅沥声不停的困境。
趿拉着拖鞋拉开窗帘,雨夜的霓虹开始模糊着视线。
长宜国金附近,永远都是灯火通明。
她在飘窗上往下看,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了客厅的封闭阳台。
沈淮书正开着小灯,慢慢喝茶。
正想收回视线关上窗帘的那个瞬间,沈淮书忽然触碰到了她的视线。
于是猝不及防地。
匆匆一眼,变成了对望。
6.
既然两人都睡不着,温乔宜干脆去了客厅。
沈淮书并不意外她的出现。
他起身,将她迎到了一旁的椅子那。
默契地感知,让两人对彼此所想心照不宣。
说好的不去想八年前的一切呢?说好的要一起走出来的呢?说好的不要困在原地呢?
今夜这场忽降的大雨,似乎又将一切扰乱了。
乌龙茶的清香弥漫在阳台,温乔宜自顾自地在心里承认,三年前自己突然决定要去巴黎,除开学习之外,更想的是换个地方独自一人生活一段时间。异国他乡,似乎能让人彻底地去放下念想,这是最好的选择,让她能够真正地从十九岁的那场夜雨中走出来。
这些,她当然不会去同他讲。那年离开前,她只是对他说,“我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机会,我觉得我应该去一趟。”
“喝酒吗?”温乔宜收回思绪,试着去转移话题,调解下此刻的气氛,“我不是在巴黎养成了酗酒的习惯,只是今晚想要再喝一杯。”
沈淮书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乌龙茶,“好,喝什么,我去拿。”
“冰箱里是不是还有一瓶真露?就它了吧。”
“好。记得拿气泡水和冰块,我还是喜欢兑着喝。”
“记着呢。”
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门,沈淮书在看见冷光的那一瞬间里回想起了自己刚和温乔宜领证的那天——
走在蓝调夜晚笼罩的海边,沈淮书忍不住发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和我结婚?”
“船票到手了,开始问船票是怎么来的了?”温乔宜的言外之意是你已经上了“贼船”。
“就是要在上船之后才问。似乎更保险一点。”沈淮书接话。
温乔宜顺势挽上他的手臂,“怎么,怕问出来,我觉得你在迟疑,然后反悔不和你结婚?沈淮书,需不需要我下婚书给你呀?还是说,你有这种担心是因为……你是真的喜欢我?”
沈淮书蓦然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温乔宜重心不稳,险些栽到他的怀中。
“温乔宜,我发现你在这个世界上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逗我。”沈淮书声音略显冷冽。
温乔宜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沈淮书,“最近呢写书没什么灵感,我想着,不如体验一下一些人生中没经历过的事情,说不定会灵感突袭。”
“所以你选择和我结婚?”沈淮书说,“所以我只是你的工具人?那你可以找别人,也不一定要找我。”他的语气中难藏赌气的成分,只不过这种感觉两人暂时性地都没察觉到。
“你是最佳选择。”温乔宜说,“你不会拒绝我的。况且,你我之间知根知底,我比较放心你。当然了,我所选择的对象,可以选择的对象,也只能是你,也只有你。”
其实温乔宜也在赌气,她试着把自己尘封在过去的青春重新挖掘出来,将那段暗恋已久的情愫倾注自己的私心,去大胆试一试。她在想,或许,会有一段不一样的结局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温乔宜提醒,“你当然知道是什么问题,不需要我再次重复。”
“我不喜欢你。”半晌后,沈淮书一字一句地吐露出这句话。
温乔宜的心忽然落空了一下,但旋即又变得平静,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那最好了。你就当作是我的搭档,让我体验一下婚后的感觉,帮我为下一本书寻找素材。”
沈淮书在听见那句“那最好了”的时候不免地凉了半截心,直到她说完那一整段话,他的心依旧还在凉着,没有步入“回温”的脚步,甚至,已经凉了百分之八十。于是声音也变得冷冽,语气里甚至还有点咬牙切齿,他落下声音:“我会扮演好一个丈夫的角色的,希望你会喜欢。”
温乔宜冷笑一声,转身往前方的蓝调夜空和大海声声走去,似乎是在对静谧的深蓝高呼:“我不喜欢你。”
她在片刻中冷静,在察觉到他的靠近,直至他走到她身后的那一刻,她才开口继续说,“但我也许会喜欢你扮演的丈夫角色。”
“咔哒”一声,冰箱门关上,沈淮书收束起那天的记忆。
他忽然觉得这小半个月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7.
冰块的碰撞声和烧酒入杯的声音交错重叠,伴随着气泡升腾破裂的细碎声,玻璃杯碰撞,一声清脆响彻了夏季雨夜,划破了雨滴切磋间的淅沥声。
“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过了?”温乔宜陷入沉思,这些年来,自己像只鸵鸟一样埋进沙子躲在国外,试图去让自己清醒,她竟然也差点忘了自己曾暗暗地深爱过他的这个事实。
“高一那年,某一天放学,你说你找到了一个好去处,说我们可以隔三差五去那休息看书。这或许是我们时不时并排坐在一起去放空自己的开始,”沈淮书也不可避免地掉入进了回忆,“你还记得当时那家转角咖啡店有台钢琴,你总是会在那练一练新学的曲子。”
温乔宜回话:“这么说起来,你其实算是我每一首练习曲的第一个听众。当然,我指的是在除开我的老师的情况下。”
余光倏然看见了放在客厅里的钢琴,温乔宜走上前去缓缓坐下。
第二十一层,是这栋楼的顶层,往下数全是已经关了灯的办公室。这间顶层住宅,是温家和沈家给温乔宜和沈淮书留下来的。
原本是两套房。
大四那年,在咨询了设计师和建筑师之后,两人选择把这两套房给打通了。
然而到了后来,这套房就这样空置了那么三年,直到前几天它才恢复它原本应有的生机——毕竟男女主人都回来了。
所以在这,倒也不存在什么扰民与否的问题。
于是沈淮书调亮了落地灯,为温乔宜打开了钢琴,“试试?”
“给我准备的?”温乔宜指着钢琴,不免猜测。
沈淮书点头:“嗯。”
轻轻按下一个音符,连着心一起轻颤了一瞬。
她弹奏的,是他们一起合奏过的第一首曲子。
高一那年,受学校安排,温乔宜要代表执礼附中国际部去本部的报告厅参加新年联欢会。一同前往的还有沈淮书,他也是代表之一。
两人原本以为只是巧合,可到了开会的那天,两人才知道,他们算是临危受命。公开征集节目选题所收集到的,且最后通过的节目寥寥无几,到汇总时发现,还缺了那么两三个。恰好两位校董偶然关心了此事,便提出建议,想让他俩一起表演节目。
会议室里,两人默契地端起了面前的水,小喝了一口,企图去缓解尴尬。
可偏偏就是这个动作,让艺术部的老师为之高兴,“校董们果然没看错,乔宜和淮书的默契,很适合去表演合奏。”
其实不用艺术部的老师说,温乔宜和沈淮书都心知肚明安排他俩一起合奏的校董成员会是谁——他俩各自的外公。
只是老师这么一说,他俩忽然就更害羞了,有种被家里的长辈忽然推到亲戚面前表演节目的错误感觉。
艺术部的老师笑得灿烂,“快去选曲准备吧。期待你们的表现。”
冬日的午后阳光总是暖暖的,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学校的琴房。
暖气开得很足,晒着透过玻璃窗而入的阳光,竟忽然生出了些许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燥意。
沈淮书坐在一边的书架旁,佯装看书,顺带着默默调整呼吸。
“要不我们合奏《落叶归根》吧。”温乔宜提议,“小提琴和钢琴一起挺适合这首歌的。”
闻言,沈淮书放下了手中的《倾城之恋》,说:“好。”
敲定谱子,算了算日期,离新年晚会还有一个星期,两人计划着每天下午放学后去“加班”练习。
夜晚的艺术楼亮着灯,传来悠悠的琴声合奏。
只是音忽然错了一个,旋律便戛然而止。
从小,温乔宜对自己的要求就比较高,在练琴这方面尤为更甚。练习时错一个音,她就会让自己再重弹一遍。
温妈妈时常开解她,说:“错一个音不是什么大问题的啦,像妈妈都没有意识到,完全沉浸在了你曲子的情绪中。”
温乔宜当然不会将妈妈的话当作是对错音的开解,妈妈也会钢琴,她怎么会听不出错音呢?
每到这时,温乔宜回头总会看见父亲那双凌厉的眼睛,父亲似乎在问,错音是怎么回事?
于是她来不及多想,只好再一次敲响第一个音符,去回避父亲的双眼。
温乔宜在台灯下叹气,下意识想要合上谱子。却恍然发现自己是在学校不是在家里,身后并不会有凌厉的目光审视她。于是,她把手停在了琴键上,开始整理思绪。
沈淮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等着她调整自己,他知道,她需要一段独自一人的时间。
约莫一分钟过去,温乔宜开口,“抱歉,要不我们休息一会?”
沈淮书点头说好。
温乔宜闭上眼,在脑海中回溯着这些年来自己弹过哪些曲子。想着想着,思绪不知怎么就飘到了另一个地方。
从小到大,她好像已经慢慢形成了一种潜意识——你是温乔宜,你就得做得完美,不能任何出错。
这是一份对自己的高标准硬性要求。
温乔宜开始试着去找这份潜意识的来源。
她想到了开始学钢琴之前,“来源”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
画室里,她不小心“折断”了一支素描铅笔的笔头。祖父在一旁生气叹息,质问她是不是不愿意学习绘画,是不是静不下心。
祖父是画家,有一个自己的画廊,温乔宜生下来的那天他就下了断定,这孩子以后一定要画画。
可温乔宜并不喜欢画画。
小时候拿着色彩在纸上涂鸦,或许有着不小的乐趣,这也让祖父误以为温乔宜未来的人生中真的有画画的存在。可后来变成素描后,日复一日地面对着黑白图案和不变的几何、人像,她心生了厌恶。
祖父不接受。于是祖父佯装着好声好气劝说,“乔宜,只要你好好学画画,祖父的画廊以后就是你的。”
温乔宜那时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父亲教过九岁的她要孝顺,听长辈的话,却没有教他如何去好好地拒绝长辈。
在她那时候的认知中,似乎拒绝了长辈,就是不孝,就是不听话的表现。
祖父说今天的画画训练就到这,转身离开,只留下了温乔宜一个人停在家里一楼的画室中。
为什么说是今天?她倒希望,画画永远终止在今天。
正郁闷着,窗外传来了蝉声,阳光忽然变得热烈了起来,透过玻璃窗洒在了身上。
温乔宜却不觉得这阳光有多灼热。
而后的下一秒,窗边忽然探出了一个脑袋,是沈淮书。
他熟练地拉开温家的窗户,朝里面大喊,“温乔宜!别画画啦!来我家吃冰吧!”
温乔宜需要这样的一句话,需要外界的声音告诉她一句,今天的画画可以结束了。也许这样离开画室,就不算是自己对自己的放纵呢。
九岁的温乔宜不明白什么是思维的矛盾,她只是在兀自地想着这一切。
在沈淮书说话之前,温乔宜以为沈淮书是突然出现的,就和他之前来找她玩一样。
沈淮书抱着家里新买的小狗,说:“我在那看了好久,温乔宜,你要是不想画画,你就和你妈说。你不是一直想学钢琴嘛,这也是一门艺术呀。”
心思被戳破,温乔宜在心里摩挲着沈淮书的话。
“你要是不会怎么说,我帮你一起想想,想个情商高的万全之策来。”沈淮书将身上那只白色的小狗举到了温乔宜的面前,“不要不开心啦,小狗来哄你啦。”
温乔宜被逗笑了。
因为小狗的尾巴在起飞似的疯狂摇晃。
后来,温乔宜鼓起勇气和妈妈说了这件事。
妈妈听后,温柔地说:“那我们以后就不学画画了,想学钢琴,妈妈就去找玩得最好的朋友来教你。”
父亲在一旁严肃道:“那就不要轻易放弃,像学画画一样。好好学,争取每一首曲子都不出错。”
话从耳朵里飘进,会悄悄落进心,有的时候连自己都发现不了,于是也就慢慢地成了一种潜意识。
温乔宜不再沉溺于寻找过去,她缓缓睁开了双眼,轻声呼唤,“沈淮书。”
下一秒,他传来回应:“我在的。”
心就像一台忽然被开启的收音机,恍然间接收到了一段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无线电频率。
温乔宜没办法去忽视自己此刻心跳的反应。
只是因为那句“我在的”。
8.
聊着聊着,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烧酒瓶中滴酒不剩,温乔宜像是因醉瞌睡了过去。
沈淮书小心试探,确认她睡着了。他轻轻地抱起她,走向主卧室。
给她盖好被子,调好空调的温度,沈淮书心间忽然泛上了一阵不舍。
“你要是知道我爱你,
“该多好。”
轻轻关上门,温乔宜翻身忽然清醒。
刚刚好像做梦了,她梦见沈淮书好像对她说说了一句“我爱你”。
朦朦胧胧,温乔宜才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
是自己走回来的?
还是……
沈淮书抱她回来的?
温乔宜往上扯了扯自己的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默默地想着要将空调温度再调低一点就好。
9.
隔天早上,温乔宜是被一声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日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落在床头,伸出手,温乔宜在电话即将挂断的那一秒摸到了手机。抬起屏一看,是助理Saya打来的。
她闭上眼养神,“喂——”
Saya跟温乔宜跟了很久,从去法国前到在法国再到现在,朝夕相处,温乔宜对她就跟对自己朋友一样,所以那种起床的慵懒也毫不避忌。
“乔宜姐,拍卖行的打电话来了,说想看一下画。”
“这么早?”温乔宜嗅到了工作的气息,旋即两眼一睁,准备起床,胡乱地趿拉上拖鞋,“你到哪了?”
“我在来您家的路上。”Saya其实已经到达大厦的停车场了,但听出来老板刚刚起床,于是便说自己还在路上。
“Saya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已经到我们家楼下了。”温乔宜了解Saya的行事,知道她的速度。
“乔宜姐,这您都能猜到。”Saya扶着方向盘,眨巴眨巴眼睛。
“上来吧,你跟公司一楼的前台说是找我的,让他们把你带上来。”温乔宜给一楼前台发了信息,同他们知会了一声。按下免提把手机摆在一边,温乔宜准备刷牙,“回头我找沈淮书拿张卡,以后进出这里也方便。”
Saya下车,把手机夹在耳边:“谢谢姐!”
“姐,冰美式给您放在后座了。”Saya开车行驶在环线上。
温乔宜处理着手上编辑发来的新消息,“好,我看见了。”她放下手机,闲聊,“这半个月休息的怎么样?”
“姐,这半个月的假可爽了,您还别说,六个小时,法国的时差压根就不用怎么倒,一下子就调整了过来。”
“回头就要忙起来了。”温乔宜给Saya“打预防针”说,“过一阵子有个签售会,我刚刚收到编辑的信息,回头你去对接一下。”
“好。”Saya说,“姐,还有两场出版作家的交流活动,前两天两家出版公司联系了我,问您有没有时间?”
温乔宜放下手中的冰美式,忽然一阵头晕恶心想吐,她稳住了自己,抿了一小口车上备的矿泉水,才缓缓开口,“有的。最近存稿充足,有空。”
Saya通过后视镜觉察到了温乔宜的不适,她调整了车载空调的温度,“姐,您还是得注意休息。”
温乔宜闭眼,衬着头“嗯”了一句。
会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空调温度调得太低而着凉了?
趁着一个等红绿灯的间隙,温乔宜拿出了手机给沈淮书发了一条信息:家里的感冒药放在哪了?
沈淮书刚开完会,看见温乔宜的微信,他立即打了一通电话:“主卧的抽屉里就有感冒药。你还好吗,需不需要我上来帮你找找?”
温乔宜没想到他会拨通电话过来,她语气中略微夹杂了些许慌张:“不用不用。我只是问问而已。我现在不在家。画廊今天有事,我得过去一趟。”
熄屏的电脑倒映出沈淮书担心的神色,他说:“好。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去医院。”
温乔宜:“没事,你别小题大做了。好好工作。”
沈淮书心忽然一冷,他在怀疑自己是否有资格去关心她。以朋友的名义?以竹马的名义?好像这样是说得通、有理由的。
反正不是丈夫的角色。
“好。”
“你工作吧。”
对面又回了一句“好”。
挂断电话,沈淮书还是有点不太放心,他把自己助理Vito给叫了进来,“我记得你是不是认识温乔宜的助理Saya?”
其实不只是认识,是Vito在追求Saya。
被老板忽然提起,Vito有点不好意思,“老大,确有此事。”
沈淮书:“你帮我个忙,发个信息给Saya,就说乔宜总今天可能是有点不舒服,让她多留意一下。我过会和环视影业的人开完会,就会去画廊。”
见老板是交代工作,Vito一下子就正经了起来,“好的老大。”
“哦对了。”沈淮书在Vito准备离开办公室的前一秒叫住了他,落下提醒,“让Saya别告诉乔宜总我会去画廊的这件事。”
“好的老大。”
Saya收到Vito信息的时候,车正好开进了画廊的地下停车场。
温乔宜早已睡了过去,Saya看完信息之后,回头说:“姐,醒醒,我们到了。”
睁开双眼,略感有些冷,温乔宜忽然觉得嗓子有点疼。她撑着精神坐直自己,理了理衣服,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走吧。”
温乔宜最终还是选择去继承祖父的画廊。按照祖父先前提前留下来的嘱托,温乔宜隔三差五地会和一些拍卖行联系,去拍卖掉这些祖父觉得会有市场价值的作品。
所拍得的钱,温乔宜选择捐出去,或是去资助一些家里条件不好的女孩读书,这是她当时选择将画廊继承下来而不转手卖给别人打理的唯一原因和理由。
和拍卖行聊完、扫描完画作,已经是傍晚了。工作时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里松懈了下来,咽部的疼痛不知怎的反而更加剧了。
“乔宜总。”前台的工作人员忽然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叫醒了差点昏睡过去的温乔宜。
“怎么?”温乔宜重新戴上工作时才会戴的眼镜,彼时Saya从外面把热美式买了回来,温乔宜赶紧接过喝了一口。
“来了一位新的拍卖行的负责人,想跟我们咨询一下这个季度的画作情况,他们想寻求合作。”
“现在?”温乔宜看了看手表。
Saya见老板情况不是很佳,于是提议,“姐,要不我先去帮您看看?”
温乔宜给Saya竖了个大拇指,“嗯,一会把那位负责人带进这里。”
前台。
Saya:“您好!”
那人递过来了一张名片,“您好。你们温总认识我的。”
Saya接过名片一看,庄明深。Saya没忘记在巴黎时,温乔宜深夜跟她聊天时说到的往事。庄明深曾经追求过温乔宜好一段时间,高中时期还常常给她递情书。
Saya:“您稍等,我去跟我们老大询问一下。”
拖延着时间,前台的小哥哥小姐姐招待着庄明深喝茶。
跑进会议室,Saya神色略显慌张:“姐,庄某某来了。”
温乔宜皱眉:“庄明深?他来做什么?他们家这两年也涉足拍卖行业了?”
Saya接话:“我刚刚查了一下,他最近有这个方向的考量。”
只是温乔宜刚起身,还没提步,她就收到了沈淮书发来的一条信息:我在你画廊的门口。
糟了。
沈淮书遇上庄明深,这场面,实在是不敢多想。
于是赶紧拉开会议室的门,温乔宜火急火燎地往前台赶。
但她还是去晚了。
她正好出现在沈淮书和庄明深碰面的那个瞬间。
彼时,沈淮书心里的那阵醋意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怎么来了?
10.
当年庄明深追求温乔宜的时候,“能够让庄少爷低头俯首的,也就只有温家大小姐温乔宜了”的话题,在国际部的学生群体中称得上是人尽皆知。这话题背后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庄明深本人——他用小号在学校的校内集市的论坛上匿名发帖,提出了这个tag,还故意让自己的兄弟们去转发。
温乔宜曾去找过他,让他不要再继续下去,她很明确地表示了自己的不悦。结果,他不但没有停下追求,反倒还以为这是某种信号,进而变本加厉。
隔天,沈淮书比赛结束从外地回到了长宜。他早就对此事略有耳闻,于是在回学校见到温乔宜一面之后,他就立即找上了庄明深。
时至今日,温乔宜都不知道沈淮书同那个人说了什么。他从未提起过,她也没有去过问。关于此事的结局,是庄明深的一句道歉和他出国离开。
而此事最后的最后,是和她对沈淮书说的谢谢与沈淮书回的不用谢。
往后谁都没有人再提起。
“哟,这么多人啊。”庄明深起身走到沈淮书的面前,故意勾搭上沈淮书的肩膀,“沈总近日也开始关心起拍卖了?”
温乔宜在心里无语,这问题,她想换个人称抛给庄明深。
沈淮书:“乔宜总下班了,我来接她回家。”
温乔宜心里一惊,不禁在心里单挑眉:沈淮书这人直接上大招?
一旁的Saya虽然没说话,但早就在心里撒花喝彩了:前排~
庄明深差点没接住沈淮书的大招:“沈总这么多年还是喜欢和温总一起自称是一家人啊。”
温乔宜不禁在心里白眼,“庄总若是来谈项目合作的,今天可能稍晚了些。明日我的办公点在淮书的公司,您不妨可以到那来找我。无需预约,您联系我的助理Saya即可上来。”
沈淮书这时顺势推开了庄明深勾搭的手,走向了温乔宜。他在心里窃喜:淮书?嗯?好耶!
Saya看着眼下的形势,赶紧接话:“庄总,一会我加您的联系方式吧。”
庄明深察觉到眼下的尴尬,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请柬,给温乔宜递了过去,用作岔开话题。说是请柬,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所谓的体面。
庄明深:“其实今天来,我不止是谈生意的。温总,我要结婚了。诚邀您来我的婚礼。”
今天忽然的到来,其实是庄明深的试探。他不满足于家庭安排的联姻,于是他想来找找温乔宜,问问她是否愿意和自己在一起试试。只要温乔宜答应,他会立即和家里的安排做出反抗,任性自己一次。
温乔宜接过请柬,“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会带着我的丈夫沈淮书一起贺喜的。”
庄明深嘴角抽搐,不可置信:“你们?结婚了?”
“嗯。”温乔宜的声音和沈淮书的声音忽然重叠,“就在不久前。”
感叹着突如其来的异口同声,两人都在心里暗暗自喜着这段默契,脸上全然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为了体面,且也是个识趣的人,庄明深说着谎话:“我的夫人很喜欢美术,我呢,最近也在尝试着拍卖行,如果可以,我们不妨可以考虑合作。”
温乔宜:“庄总,合作的事情我们可以择日再谈。改日,欢迎您的夫人和您一起来画廊参观。希望那时您夫人能够心仪一件画作,我们会将其作为新婚礼物赠予给您的夫人和您。”
“谢谢。”庄明深说,“我还有个会,我们择日见。”
尴尬的气氛终于终结,Saya在一旁不免地松了一口气。温乔宜也彻底松懈了下来,此刻的她只想回家睡觉。
画廊关灯,彻底下班。走进停车场,沈淮书为她拉开了副驾驶座位的门。
温乔宜在上车前问了句:“你司机呢?”
“放假。”沈淮书手抵着副驾的门,“今天,我是乔宜总的司机。”
他故意凑近,“安全带要系好。”
总是坐在后座,温乔宜差点忘了副驾要系安全带的这件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淮书已经在帮她系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
以至于她在一瞬间里就乱了呼吸。
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依旧萦绕在鼻尖。
坐上驾驶位,沈淮书启动车子,“走吧。回家。”
她点点头,说了句好。
他轻轻一笑,手搭在方向盘上。
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把正在泛上红晕的脸侧到了一边,看向窗外。
车子在海边公路上行驶,趁着一个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温乔宜提议:“想听歌。”
“好。”沈淮书点着屏幕,“想听什么?”
“林忆莲的《伤痕》。”
曲调响起,温乔宜按下车窗。
「为何临睡前会想要留一盏灯」
「你若不肯说我就不问」
「只是你现在不得不承认」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沉沦」
「让人失望的虽然是恋情本身」
温乔宜在间奏中提议,“单曲循环。”
沈淮书:“好。”
当这首《伤痕》循环到第三遍的时候,沈淮书忍不住发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让你失望的爱恋情节?”
温乔宜靠着靠背,看着窗外的大海和蓝调夜空,“或许吧。”
沈淮书试探:“情节的主人公我认识吗?”
温乔宜:“你很少八卦诶。不过,你要说认识,也算。只不过我不好去界定,你们之间算什么关系。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当我是睡着了,在说梦话。你别想太多。”
沈淮书:“有点绕,让我理清楚一下。”
温乔宜:“没事,理不清也没关系。我只是,最近看一个剧看得入迷了而已。”
沈淮书听着温乔宜的话,便也没继续多追问下去,“爱情果然让人沉沦。”
温乔宜哼笑一声:“有意思。”她跟着林忆莲哼了哼曲调,而后落下一句肯定,“确实。”
沈淮书在一旁反复思索着方才的对话,以他这么多年和她的相处和了解来看,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剧。
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爱情有的时候不仅是沉沦,也会是一道难解的压轴题。
要不,还是在临睡前留一盏灯想想吧。
11.
等电梯的时间略显漫长,于是温乔宜趁机发问:“话说,你今天怎么直接丢了一个大招过去,人家万一是平A呢。”
沈淮书在一旁解释:“这是大招吗?一技能罢了。大招的话,可能需要委屈一下你。反正你讨厌他,不如我直接一招让他残血。”他忽然转头看了过来,一副企求认同的神色,“我的演技还可以吧。”
温乔宜讨厌他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说那句“我的演技还可以吧”之前,她一直挺满意他的回答的。
所以,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句,并在心里给他的名字旁边写满了讨厌。
正当她准备看电梯还有多久到的时候,沈淮书忽然给她递来了一支粉玫瑰,并说:“喏,送你的,来的路上花点还剩下最后一支,打折。我好心收留了它,给你了。”
温乔宜眨巴眨巴眼,伸手接过了那支粉玫瑰,她忽然又不讨厌他了。
只是谢谢还没说出口,那人就很快接话了,“既然你收下了我的粉玫瑰,能不能允许我问你一个问题呢?”
“叮——”的一声从前方传来,电梯到了。
进电梯的时候,沈淮书是跟在她的身后的,她背对着他,偷偷的在脸上不悦了几秒。还以为这家伙送花是有心意,没想到是要问问题。
按下二十一层,温乔宜开口:“问吧。”
沈淮书靠在电梯上,整个人松弛得不得了,就像高中那时候的他一样。
温乔宜没有被他这种久违的风格给蛊惑,她只是在琢磨,一会要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回答他的问题。
“你今天,是不是叫我淮书来着?为什么?”沈淮书的语气中不乏有些许试探的成分,这点些许的微妙,被温乔宜完全捕捉。
“就这个啊。”温乔宜忽然松懈下了紧张的神情。
“嗯。”他神色里全是诚恳。
“配合你一起演戏呀。”电梯到达二十一层的瞬间,温乔宜落下回答,她在走出电梯后没忘记补了一句,“仅此而已。”
沈淮书接话说了一句好,算是回应,语气中夹杂着些许让人难以察觉的失落。
窗外的蓝调夜色还在继续着,这是种让人很流连去多看一眼的颜色,它像是蕴藏了很多的秘密,高深难测。
走进家门后,两人没有立即开灯,于是彼时的蓝调夜色下的空气中只留存下了他们一前一后错开来的身影。
他们其实看不清楚他们以为的爱情中是否存有伤痕。
或许,倒不如说是隔了一层玻璃。
让他们之间总是存在着些许词不达意的讯息。
12.
半夜,温乔宜被低烧吵醒。
之前在巴黎倒也惹过几次感冒,不管是重的还是轻的,每次,她都会点开手机的文件夹,找到高一那年和沈淮书一起演奏那首《落叶归根》的音频,戴上耳机反反复复地听。
她会想起冬日里的暖阳,傍晚蓝调时分的落雪,找寻着和他有关的记忆。好像这样,感冒难耐的难受似乎会减轻不少。
到了后来,每当她遇见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会打开这段合奏,戴上耳机,独自一人梳理情绪。
养成的习惯很难改,于是小提琴与钢琴的合奏声渐渐出现在了今夜的长宜。
忽然感觉一阵口渴,温乔宜趿上拖鞋,举着手机闪光灯走出房间。
“温乔宜,你在录音吗?”
“嗯。想录下来,以后听一听。”
“会给别人听吗?”
“当然不会。”
“连我都不给?”
“我考虑考虑。”
这段录音里的对话,温乔宜听了无数次,她早已将其烂熟于心,每次听见沈淮书的声音,温乔宜总会在脸上扬起一抹笑。
他的声音很好听,总让人有种想要再次沉沦进十六七岁的记忆中的冲动。
温乔宜记得,这段录音,后来她从来没有给他放过,没有与他一起听过。虽然共用一副耳机听歌的次数不算少,但一起听合奏的乐曲,总归还是不存在的。
所以于她而言,这倒像是青春期里的一件遗憾事一样。
想着想着便走到了客厅。手机闪光灯光线落在沙发上的那一秒,温乔宜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扶着墙,定睛一看,轻声地朝沙发那呼唤:“沈淮书。”
沈淮书立即清醒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她,说:“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要不要去医院?”
走到小茶几前倒水,温乔宜好像猜到了沈淮书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只是她不敢确认心里的猜测,于是,她拿着玻璃水杯看向他,试探性地问:“你怎么不回自己卧室睡?”
他先是越过了她的问题,“水应该是温的,你试试。旁边有一粒感康,给你备的,你要是感觉不太好的话,可以先吃了。”
“好。”
“我刚刚在客厅看文件,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他把话题绕回到原本的地方,“你不用担心我,你好好休息。”
听到他的语气,温乔宜在心中默默将她原本猜想的答案肯定了一半。
她撕开那粒感康,“谢谢。”
沈淮书回忆着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语气上会不会有什么不当的地方。在扮演她丈夫的这件事上,他总担心自己会做不好,是否会将那些原本不能够表达出来的思绪展露出来,惹她怀疑,而后渐渐走向俱伤的结局,直至分开。
所有的爱,此刻不能留下痕迹。
“早睡。”温乔宜放下玻璃杯,“晚安。”
“晚安。”
13.
不知道是半夜那粒感康的作用还是怎么,早上起来,温乔宜感觉神清气爽,全然没有了那种难受。
拉开窗帘看向外面的阳光,温乔宜忍不住在心里说了句谢谢沈淮书。
洗漱完走出卧室,温乔宜还在走廊上就闻到了豆浆粥的味道。
似乎是听见了锅里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她一路小跑地去了厨房。
岛台前是沈淮书的身影。温乔宜惊喜,绕到他的身后:“没去公司?”
“今天休息,在家躺躺。”
“你不会是留下来照顾我的吧?”
她突然其来的直球像是一支箭,速度很快,且稳稳地扎进了他的心,还是9.9环。
沈淮书原本正在搅着锅底,生怕豆浆粥糊了,现下,他只好停下手中的动作,安静,思考,不是沉默。
“怎么啦?”站在沈淮书背后的温乔宜见他没反应,便走到了他的身边,戳了戳他的手臂。
还正好碰到的是凸起的青筋。
老实说,沈淮书一直觉得温乔宜是位“钓鱼”高手,每次她一放下钩子,他就能准确无误地咬上。
差点忘记说了,他愿意咬钩。
他还生怕自己找不到她的“钓鱼钩”。
“嗯。本着我们之间友好合作,而我去扮演好你丈夫这个角色层面来说,确实如此。”沈淮书关火,拿起一旁的小碗,给温乔宜盛了一碗粥,放到了岛台上,“小心烫。”
好吧。他的回答毫无破绽,完全符合逻辑,温乔宜在心里悄悄撇嘴,将昨晚原本打了半勾的猜测答案画上了全叉。
她告诉着自己,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演好丈夫的这个角色罢了,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谢谢。”于是语气不免地变得冷冰冰了起来,温乔宜无聊的拿着白色的瓷勺子搅着豆浆粥。
“跟我说什么谢谢。”沈淮书给自己盛了碗粥之后,坐在了温乔宜的对面。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的演技这么的好?”好到让我差点信以为真你爱我会是个事实。
温乔宜没抬眼看他,语气中夹杂着好些遮遮掩掩的装不在意。
“你是说,这些天吗?”拜托啊温大小姐,这不是演出来的。
沈淮书也没抬眼看她,语气中夹杂着好些装模作样的冷静。
“下本书我有思路了,就写先婚后爱。”温乔宜尝了一口豆浆粥,“好喝。”
“锅里还有。”
“谢谢你的演戏,我很确定,你确实像个丈夫。”
听见温乔宜的话,沈淮书的脑海中不免地警铃大作了起来。
没等他开口,温乔宜忽然给他抛了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这一下,差点没让沈淮书噎到,这问题实在是来得有点突然。
“好吧,其实这问题不对。”温乔宜说,“你要是有喜欢的人还和我结婚,即便是为了帮我找灵感的情况下,那你也是个渣男。”
温乔宜只是想试探试探,但话到了嘴边却忽然就变得直白了起来。
也没办法撤回了。
她只好自圆其说了一顿。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她下本书的灵感找到了,不再继续需要角色扮演了,要离婚了是吗?
沈淮书在心里和自己说不要胡思乱想。回到这个问题本身,不可否认,它是难回答的,无论是有还是没有,都不对。
“叮咚——”
一阵门铃响了。
14.
思绪就这样被打断,沈淮书放下手中的勺子,匆匆起身,“我去开门。”
开门,意料之中地看见Vito,Vito朝沈淮书热情打招呼:“老大早上好!您要的信件。”
沈淮书接过信,“今天这么高兴?”
“放假嘛,当然高兴。”Vito凑近了一点,小声说,“今天和Saya一起出去看电影。多亏了老大和乔宜总今天双双休假。”
沈淮书皱眉:“乔宜总?”
“不不不老大,是夫人。”Vito害怕到手的假期飞走。
“去吧去吧。”沈淮书得到了心满意足地答案,“玩的开心。”
“好的老大!”
信封上印着执礼附中的校徽,沈淮书知道里面写了什么。走回岛台边,他将信封放在了灯下,“学校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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