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的三天,林凡活像块被攥到极致的海绵,每一寸纤维都吸满了奔波的潮气。
不是走马观花地在布料市场与工厂间打转,是要把每一寸棉线的纹路、每一种布料的手感都刻进心里,刻得比掌纹还深,连指尖划过布料时的糙感、软感,都能闭着眼分清。
凌晨五点的天,灰得像掺了墨的冷粥,风裹着深秋的寒气往骨缝里钻,吹得人指尖发僵,连哈出的白气都没等飘远,就散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他已经蹲在“利民布料市场”锈迹斑斑的铁门外,膝盖上还盖着件笑笑穿小的旧外套,浅粉色的布料洗得发灰,袖口补了块同色的布,针脚是他连夜缝的,歪歪扭扭却格外结实。
铁门上的“利民”两个字掉了半块漆,露出里面暗红的铁皮,风一吹,铁门就“吱呀——吱呀”响,像隔壁患了哮喘的老爷爷,每一声都带着颤。
他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透明塑料袋,袋口用橡皮筋缠了两圈,缠得手指都勒出了红印,生怕里面的布料小样掉出来。袋子里躺着七八块布:
有块深灰普棉是县城批发商那拿的滞销款,表面磨得发毛,指尖一捻就能搓下细绒,洗两次就起球,他留着当“反面教材”,每次摸都忍不住皱眉;
还有笑笑穿旧的浅粉T恤边角,领口磨出一圈淡白的毛边,是笑笑每天攥着玩磨的,袖口还沾着点洗不掉的巧克力渍;
那是上次笑笑生日吃蛋糕蹭的,当时她哭鼻子说“衣服脏了爸爸会不会骂”,林凡哄了半天说“脏了也好看”,现在摸着这软布,指尖都能想起当时她粘在脸上的奶油,暖得发疼。
不远处的早点摊刚支起油锅,“滋啦——”一声,金黄的油条沉进热油里,香气裹着油烟飘过来,油星子溅在铁板上,蹦出的小火星没等落地就灭了。
林凡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了滚,却没动——兜里只剩五十三块二毛,是这三天的饭钱和返程车费,更怕错过市场开门的第一分钟:
早来能跟摊主蹲在摊位前慢慢聊,摸遍所有布料的手感;晚了采购商一多,摊主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更别说剪小样、问细节了。
市场铁门“哗啦”一声被拉开时,一股混杂着三重气息的热浪直扑过来。
最冲的是染料味,红色的带着点呛人的铁锈甜,像含了口没化的锈糖,蓝色的闷得发沉,像把浸了化工膏的棉花堵在鼻尖,吸一口都觉得鼻腔发涩;
接着是棉絮的软香,飘在空气里轻悠悠的,像刚拆的新棉被,吸进肺里都觉得暖,得轻轻咳一下,才敢把那股绒气咽下去;
最后裹着摊主们的汗味——大多是凌晨三点就来卸货的汉子,身上带着奔波的潮气,混着刚喝的豆浆味,粘在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上,连呼吸都带着点糙劲,像刚从田埂上下来的农人。
林凡没顾上捂鼻子,跟着人流往里走,帆布包往肩上紧了紧,包带勒得肩膀生疼,他却脚步飞快地扎进第一家摊位;
这家主打棉料,上次打电话问过,老板姓刘,据说手里有新疆长绒棉的货源,他在小本子上画了三颗星,标着“重点找”。
他从市场东头的第一家,摸到西头的最后一家,指尖蹭得沾满了白绒,指甲缝里嵌的棉絮黑乎乎的也不在意,连手指关节都被粗糙的布料磨得发红,一碰就疼。
手里的旧软皮本快被翻烂了,封面还画着笑笑去年画的小太阳,太阳的光芒涂得不均匀,有的地方深有的地方浅,是笑笑用蜡笔一点点涂的,边角还沾着点饭粒,是上次带在身上吃饭蹭的。
里面每一页都记得密密麻麻,字写得挤挤挨挨,生怕浪费一点纸:“精梳棉�9�9每米8.5元�9�9捏着软如刚晒透的云朵,指腹划过无糙感,纤维能顺着摸出走向�9�9冷水浸泡20分钟后攥水,晾干无缩水�9�9适合做外穿T恤,贴肤不扎;
笑笑穿肯定舒服”“普棉�9�9每米6元�9�9表面略糙但攥着有分量,展开时‘沙沙’响(棉纤维摩擦声)�9�9清水洗3次掉色度≤2%�9�9适合做内衬或打底,性价比高;
能压低成本”“涤棉混纺�9�9每米7元�9�9耐磨但捏着发硬,贴手臂试了1分钟就觉闷�9�9孩子穿容易闷汗,上次笑笑穿涤棉裙子就喊痒,还起了小红点�9�9pass——绝对不能用”。
每个字都写得用力,笔尖把纸都戳出了小印子,遇到不确定的,还会让摊主剪一小块样品,用圆珠笔在布角标上名字;
到最后,塑料袋鼓得像个小皮球,里面的布料按“精梳棉”“普棉”“混纺”分了三类,用橡皮筋捆得整整齐齐,连碎绒都没掉一根。他摸了摸袋子,像摸着一堆小心攒下的盼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找工厂的路,比他在心里预演的还要曲折。按报纸中缝广告寻到的第一家,藏在城乡结合部的破院子里,院门掉了块木板,露出里面的乱象:
五台老式缝纫机挤在漏风的棚子里,棚子的塑料布破了个大洞,风一吹就“哗啦”响,像谁在扯块破布;
缝纫机“咔嗒咔嗒”响得像牙齿打颤,最里面那台的针脚都歪了,缝出来的线像扭麻花,有的地方还漏了针,露出里面的白衬;
地上的碎布片里混着半根断针,闪着锈光,生怕谁不小心踩上去。院子角落里堆着废弃的布料,颜色斑驳,有块浅蓝布上沾着不明的黑渍,像泼了墨;
一只瘦得肋骨都凸出来的流浪狗在旁边扒拉,尾巴夹在腿间,爪子上的泥蹭在布料上,留下道黑印,它还时不时抬头哼两声,声音哑得像被冻住,想找里面裹的食物残渣。
老板叼着根两块钱一包的“春城”烟,烟蒂吊在嘴角,烟灰簌簌往油腻的围裙上掉;
围裙上沾着块深褐色的油斑,黑得发亮,像是积了半年的老油,他也没拍,就用手掸了掸,油星子反而蹭得更开。
瞥了眼林凡手里的样品袋,语气不耐烦得像赶苍蝇:
“就做百八十件?折腾啥!我这机器调一次要两小时,电费都得十块,你这点活儿,不够我付电费的!不接!”
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里屋,连让林凡多解释“后续会加单”的机会都没有,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棚子上的灰簌簌掉下来,落在林凡的帆布包上。
第二家在窄巷深处,门脸只够一个人过,门口堆着几个没拆的快递盒,上面的胶带都发黄了,沾着层灰。
老板娘坐在柜台后嗑瓜子,柜台后面堆的快递盒快没过她的肩膀,地上的瓜子壳堆了一小堆,有的还卡在柜台缝里,招来几只小飞虫。
她涂着掉漆的红指甲油,无名指的红甲油只留了半截,像被啃过似的,露出里面泛黄的指甲,指甲缝里还卡着点瓜子皮。
指尖捏着瓜子,“咔嚓”一声咬开,吐壳的动作熟练得很,壳子直接吐在快递盒上,发出“嗒”的轻响。
听林凡说要做童装,她眼皮都没抬,直接报价:
“五块钱一件。”林凡心里咯噔一下——上次在县城问过加工费,最多三块,这五块比翻倍还多。
他手伸进帆布包摸了摸钱包,里面的钱攥得发皱,连毛票都捋得整整齐齐,赶紧皱着眉问:
“能不能少点?我们是小本生意,第一次做,后续量大了还找您。”
老板娘把瓜子壳往地上一吐,翻了个白眼,语气尖得像扎人:
“嫌贵?你找别家去!前两天李老板还来问,要做两百件,给四块五我都没接呢!县城里想做的人多着呢,不缺你这一单!”
林凡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犯嘀咕——这态度,怕是连尺寸都不会核对,做出来的衣服说不定长短不一,转身也走了。
刚出巷口,就听见老板娘在后面嘟囔:“穷酸样,还想做童装。”那声音飘在风里,刺得耳朵疼。
第三家更离谱。
车间门没关,林凡刚走到巷口,就闻到一股霉味,混着布料的酸味,像晒潮了的旧衣服闷在箱子里,呛得他连连咳嗽,喉咙里像卡了团湿棉絮。
往里一看,一群苍蝇在堆在墙角的布料上嗡嗡绕圈,翅膀扇动的声音“嗡嗡”的,吵得人脑仁疼,有的还停在缝纫机的针脚上,针脚里缠着灰绒,黑一块白一块。
最里面那堆浅白布上,小黑点像撒了把芝麻,有的还连成了片,是霉斑,看着都让人发怵。他没进门就转身走了。
给孩子穿的衣服,卫生都保证不了,再便宜也不能要。万一孩子穿了过敏,起红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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