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内殿的床榻上,望着悬在帐前的剑,祝轻侯怎么也想不明白。
李禛究竟是怎么了?方才还好端端,莫名其妙就开始赶他。
他百般不解,思索不出头绪,只当李禛就是这般阴晴不定。
反正他祝轻侯宽宏大量,不与李禛一般计较。
正想着,祝轻侯忽觉身上有几分燥热,不像是外面传来的热意,倒像是从体内燎起的火苗。
他愣了一下,低下头,望着心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蛊虫,竟然也会有发情期么?
祝轻侯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站起身,朝殿外走去,越过这道殿门,再走十几步,便是李禛的殿室。
他伸手搭在殿门上,便要推门——
推不动。
殿门纹丝不动。
祝轻侯:“……”
把他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他冷哼了一声,对李禛这人没话好说,转头朝床帐走去,倒头便要睡。
去他的蛊虫,他才懒得理会!
刚躺下,热意变本加厉,一股股地往上冒,整个人像是被放在香炉中,止不住地袅袅热气把他熏得浑身软绵。
祝轻侯一把掀起身上的被衾,气冲冲地爬起身,气冲冲地走到殿门前。
伸手。
一如既往地推不动。
他忍着炽热,靠着殿门边缘缓缓坐下,身上团着大氅,脑袋倚着膝盖,蜷缩着睡下。
许是离李禛的距离拉进了些,身上的热意稍微减轻了点。
祝轻侯歪着头,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坐在柔软的氍毹上,腰后空了一块,总觉得还是不太舒服。
他慢慢地爬起身,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慢吞吞地走到帐前,走到高悬的长剑前。
隐藏在暗处的暗卫望着窗纱上的剪影,心头一紧,殿下说了,一旦里面的人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立马将人带到他面前。
看样子,祝轻侯怕不是要取剑自伤,他们必须快些制止——
殿内。
祝轻侯径直略过长剑,抱了被衾枕头,继续回到殿门边缘躺下。
暗卫:“……”
翌日天明,殿门缓缓打开。
祝轻侯睡得正香,却感受到身后一塌,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睫微颤,半眯着眼,转过头,铺了一地的漆发随着轻晃。
他还未看清来人,便懵懵懂懂唤道:“……献璞?”
天光灼目,照得他险些睁不开眼,来人逆着光,支着手拐,蹲下身,轻轻扶起他的脑袋,冰凉的声音清冽如冰,穿进祝轻侯的耳膜:
“起来。”
倚靠着门睡着的青年显然还半梦半醒,懵里懵懂,格外得温顺,把脑袋靠在他掌心,裹在堆叠被衾的身子也靠了过来,睡音朦胧地应他。
“……起来?才不起来。”
许是拿他没了办法,对方蹲下身,双手捧着他,轻声道:“到床上睡去。”
由于蛊虫作祟,祝轻侯昨晚一夜都没睡好,此时还不甚清醒,本能地不想动弹:“……床上?不去。”
话还没说完,身下骤然一轻,随便披在身上的被衾蓦然被裹紧,像是要将他裹成蚕茧似的。
祝轻侯刚要挣扎,嗅到对方身上冷淡的雪气,本能地放松了些,在那人怀里调整了个舒适的睡姿,歪头便要睡。
李禛低眉,怀里的人比昨日还要真切了不少,隔着衣裳,肌肤相贴,温度和气息无比清晰地传递过来。
……活生生的,无比真实。
他抱紧了怀中酣睡的青年,循着记忆一步步,稳稳当当走到帐前,伸出一只手,弯腰摸索到柔软的床帐,这才小心地将人放了下来。
祝轻侯一挨到床,倒头便睡,嘴里还嘀咕着:“……献璞,热……”他伸手想要扒拉李禛,刚牵住一角衣摆,那衣摆转瞬消失了。
他摸了个空,手落在床上,愣了一下,彻底醒了。
祝轻侯睁开眼,望着那道支着手杖、朝外走的修长身影,想到昨夜的折磨,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李禛,你给我过来!”
那道身影一顿,停在原地。
祝轻侯披着被衾下了床,走到李禛面前,“你……”话说到一半,他又犹豫了,“究竟能不能……”
如果他没猜错,这蛊虫应当有共感的作用,昨夜李禛比他先预感到,特意将他锁在殿内,不让他靠近。
李禛在雍州待在了四年,该不会待出什么隐疾……
想到此处,祝轻侯视线缓缓往下,还不等他看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对方蓦然笑了一声,声音冰凉:“你在邺京有多风流,以为我不知道么?”
这话尖锐又刻薄,不像是李禛平时能说出的话。
再说了,风流算是什么坏事?天下谁不风流?难不成一辈子守着一个人不成?
祝轻侯懒得和李禛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争吵,免得坏了他的计划,随口安抚道:“那是从前了,我现在不同了。”
他语气真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有心悔改。
心口的蛊虫微微动弹,李禛感受到祝轻侯真实的情绪,随意散漫,毫不在乎,哪有半点愧疚的样子?
分明是随口敷衍他罢了。
李禛悄无声息地深呼了一口气,面无表情,语调平静到了极致:“让开。”
明晃晃的抗拒,厌恶。
祝轻侯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有人对他这般,也没了耐性,退开两步,看着李禛走出殿内,凉凉地补充:“你管好它,别让它又来折腾人。”
这个它,指的自然是两心同。
李禛没作声,没有丝毫停留,兀自朝外走去。
祝轻侯昨夜忍了一晚,一醒来又平白无故受了李禛的气,只觉得对方阴晴不定,性情古怪,真是莫名其妙,气得朝他的背影扔了个枕头。
枕头落在李禛脚边,他脚步一滞,并未停留。
李禛行至殿外,脸上已不见丝毫情绪,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幽深古井。
崔伯小心翼翼地朝他身后乜了一眼,想要开口劝说,犹豫半天,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派人寻些药来,”李禛淡声道,“用来克制两心同。”
崔伯默了一默,颔首称是。
这东西究竟是用来折磨祝轻侯的,还是用来折磨他们殿下?
崔伯小心叮嘱道:“殿下,这药不能常用,若是用多了,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李禛并不在意,伸手接过,数了三粒,径自咽下。
崔伯看得发愣,有几分忧心,忍不住劝道:“殿下,这药只要用半粒就行了……”何至于第一次就用三粒,再往后,只怕更加难以克制。
然而,李禛只是静静地将药瓶敛入袖中,脸上没有表情。
药瓶里的药丸骨碌碌地滚动,在瓶中晃出一片影。
影子晃晃悠悠,渐渐清晰,书房檐下的惊鸟铃正在雪白苍穹下摇曳。
这是雍州势力大洗牌后,雍州官员第一次聚在肃王府议政,纵使是资历深厚的官员也不免有几分紧张忐忑,再看那些初来乍到的官吏,更是一脸——
他们偏了偏头,惊奇地发现,这些新来的官吏脸上竟然没有几分恐惧之色,反而苦大仇深,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厚厚的卷牍,看了又看,一副随时都要被抽问的模样。
老官吏们:“?”
肃王殿下也不爱抽问人呀?
比起抽问,殿下似乎更喜欢操兵杀人。
百思不得其解,有年长的官吏忍不住相问:“这些是什么?”
新来的小官苦笑两声,低声道:“这是祝……”他压低声音,不敢直呼祝轻侯的名字。
单单一个祝字,便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曾在王府夜宴上见过祝轻侯的官吏神色了然,“殿下竟然如此纵容他,他真是手段了得。”
“瞧那副容貌,说是……也不为过。”
“诸位,背后议人长短,不是君子所为。”青年声音疏朗清亮,粗听带笑,仔细辨认,分明是一片寒意。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走廊楹柱下,红衣青年抱臂而立,腰身缠着细鞭,双臂上,铁铸护臂漼然生光。
这是——
响名司州的小金刚?
他怎么会在这里?
书房内。
祝轻侯还在琢磨外商互市的事,自从上回被李禛拒绝,他便懒得主动和李禛说话,只管自己琢磨。
算算日子,封禅也到时间前来辞行了。
他正百无聊赖,却见书房槅门洞开,一群老少官吏走了进来,一堆素袍中,混着一道亮眼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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