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宣心里明白她的委屈约莫是因为魏璋要娶元懿。
其实这件事昨日已在盛京传开。
圣上有意让魏璋和元懿结成秦晋之好,魏璋已默认了这桩婚事。
魏璋从未把眼前的姑娘当过共度余生之人,他只把她当作附属品之一。
愤怒、心疼、怜惜,诸般情绪交织在魏宣心头,他又生生忍了回去。
没必要在她伤心的时候火上浇油。
他取了一方绢帕想帮她擦拭嘴角。
手伸出去的瞬间又改变了主意,只将帕子折好递给她:“擦擦嘴。”
薛兰漪迟迟未动,防备地紧盯着他。
魏宣贸然出现在此地,又对她表现得很亲昵,薛兰漪不得不生疑。
魏宣望着那双陌生的眼神,端着帕子的指尖微蜷,“漪漪,你真的不记得……”
不记得他了吗?
不记得他们那些美好的过往了吗?
魏宣很想知道她脑海里还有没有一丝他的影子。
可是,他们已经交流数次,她的疏离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魏璋有意篡改她的记忆,自然会想办法淡化魏宣的存在。
更何况物是人非,魏宣如今的形貌看着已过三旬。
她不识得,情理之中。
魏宣此来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也不想勉强她,便把帕子收回,话锋一转:“你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弟弟吗?”
“弟弟?”薛兰漪心头凛然。
有吧。
混沌的记忆里,有个粉雕玉琢爱戴金项圈的小公子总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叫。
他们姐弟关系应是很好的。
可再往深处想,却是一片空白。
魏宣道:“你弟弟还活着,要去见见他吗?”
薛兰漪的脑袋里更混乱。
她托魏璋查过,她家因为贪污军饷,男丁全部被斩首,女眷全部没入妓籍。
怎么会还有人活着?
不可能的。
薛兰漪连连摇头,越想头越疼。
纷乱的思绪快要把她淹没,她下意识去寻魏璋的方向。
这些年,她已习惯所有的信息全来自魏璋。
她的倚仗,她的安全感都是魏璋给的。
有人试图打破这层屏障,她心里焦灼又害怕,转身往门外冲,“我没家人了,你别骗我!”
“漪漪,不想看看真相吗?”
魏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薛兰漪扶住门闩的指一僵。
“真相会告诉你魏璋是个怎样的人。”魏宣徐徐上前,话音温柔循循善诱,“你别害怕,我会陪你。”
魏宣的意思是,魏璋在骗她。
怎么会呢,她有什么值得魏璋挖空心思骗了三年的?
薛兰漪扣着门闩,讷讷摇头,不停摇头。
魏宣能理解一件笃信了三年的事骤然崩盘,她会没有安全感。
可这安全感本就是束缚她的牢笼,他不能不帮她打破。
“把耳环借给我,我给你看个东西。”魏宣的声音极轻,怕吓着她。
薛兰漪赶紧双手护着自己的耳朵,目光低垂,虚晃不定。
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肩膀紧贴隔扇门,才能找到些许踏实。
她的神经过于紧绷,魏宣不敢逼迫太狠,不远不近站在她身侧,替她挡住窗户缝灌进的萧瑟寒风。
拉长的身影温柔笼着她,从他身边吹来的风中有百合花香。
仿佛整个世界都恬静了。
她的心略微安定下来。
这副耳环本也不是独一无二的,那么对薛兰漪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她迟疑了片刻,将耳环取下,递给魏宣。
魏宣旋转球形的耳铛,镂空花纹里旋即散落出白茫茫的粉末。
薛兰漪下意识伸手去接,粉末从她指尖溜走,隐有暗香。
虽淡,但久久不散。
“你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魏宣的话让薛兰漪瞳孔一缩。
藏匿在阴暗中的东西能有什么好的?
她想不明白魏璋到底要做什么,甚至没胆量问这粉末是什么东西。
脑袋一阵晕眩,踉跄了半步。
魏宣隔衣扶住了她,待到她神色平静些,朝她伸出了另一只手。
“漪漪,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魏璋以外的世界,他从来不是你唯一的可能。”
她理应拥有更广阔的天地。
薛兰漪讶然抬眸,正对上魏宣诚挚的目光。
他们兄弟二人有着一样深邃的眼,魏璋的眼像悬崖深不见底,而魏宣的眼像广褒原野,浩瀚无垠。
是啊,魏璋从未把她当做唯一,那她是否也还有别的可能呢?
一瞬间的冲动,薛兰漪把手放进了魏宣掌心。
轻盈的手一落定,魏宣那双可弯八石弓的手竟抖了一下。
很多年来,魏宣没有求娶成功,所以还从未正式牵过她的手。
此时,她的手陷进他掌心,高大的男人红了耳根。
眼下来不及体味过多,他拉着她疾步往庄子后门去。
院子里巡逻的侍卫竟一个都没出现,他们一路畅行无阻。
出了庄子,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扬蹄,欢快地朝他们奔来。
见着薛兰漪,马儿亲昵地往她怀里蹭。
薛兰漪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退了一步。
魏宣给了马头一巴掌,白马冲他打了长长一串响鼻,然后屈蹄蹲在薛兰漪面前。
魏宣抱她上了马,紧接着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
两人共乘一骑,薛兰漪的脊背几乎贴着魏宣的胸口。
太挤了,除了魏璋,她未与旁人的男子如此近距离过,因而如坐针毡。
魏宣很快察觉了她的不适,忙往后退了些许,将披风扯下搭在她肩上。
如此,两人才稍有阻隔。
“我眼睛不好,一会儿可能会有些颠簸,抱紧马脖子闭上眼,不必害怕。”
魏宣事无巨细的叮咛让薛兰漪松快了许多,听话地抱住了白马,闭上眼睛。
马儿一声嘶鸣,耳边随即风声呼啸。
疾驰的风中夹杂着花草香,有阳光晒过的味道,那种独属于春的清新将一直堵在喉头的低落情绪冲淡了。
她的呼吸变得自由而顺畅,忍不住睁开一道眼缝。
眼前的山峦叠翠迅速倒退,白马踏着落叶飞花,风驰电掣。
远处,看不到边的天际线艳阳铺洒。
他们衣袂飘飘逐日而去,前路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但却一片光明,可以肆意奔赴。
薛兰漪从未见过这样的苍穹大地,眼界一下子敞亮了。
魏宣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她,见她眼中阴霾褪去,光华重现,也随着她弯起了唇。
一匹马,一双人,朝天际线处奋力狂奔,汇入万丈春光中。
另一边,幽暗大殿里。
赤金酒盏轰然坠地。
呯呯嘭嘭的金属颤音回荡在空旷的房中。
魏璋坐在美人榻上,揉了揉鬓角。
“大人如此心不在焉,是喝醉了?还是……惦记着什么?”
一臂之隔的长条桌上,元懿妖娆侧坐,又递一盏酒给魏璋:“才饮五杯酒呢,魏大人都往外看多少次了,莫不是后悔轰薛姑娘走了?”
“侍妾而已,公主多虑了。”魏璋自斟一盏,与元懿轻碰。
澄澈的酒水摇晃,溅在魏璋食指上,微涩。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此乃人之常情,大人何必自苦?”
元懿媚然轻笑,不疾不徐晃动着酒盏,“亦有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本宫的情酒啊,和寻常的温情酒不同,只需喝上一盏,大人心里所思所想是谁,眼前就是谁了。”
“大人,看到谁了?”元懿朝着他轻轻吐息。
一股烈香喷洒过来,烟雾氤氲。
“云谏!”
混沌是视线中,少女偷吻得逞的笑脸渐次清晰。
她贴在他耳边娇俏耳语:“你脸红了,还不承认你喜欢我?”
魏璋瞳孔一缩,摆了摆头,脑海里却越来越混沌。
忽地,轰然倒在了美人榻上。
元懿坐在长桌上,居高临下俯视昏迷过去的魏璋,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英雄爱美人,可惜你算不得英雄,配不得美人。”
元懿起身,脸上魅色敛尽,“看紧他!”
“喏!”
持刀护卫从大殿两侧走出,齐声应和。
元懿未再看魏璋一眼,挺直脊背高傲而端庄地走出了大殿。
殿中轻纱撤去,只余冷硬的刀锋。
又两刻钟,门外响起三声叩击,短而有力。
昏迷的魏璋悠然睁开了眼。
徐徐坐起,一身黑袍,宛如黑云压境。
“你、你没事?”
众守卫大惊失色,刀尖齐齐对准魏璋。
然无一人敢真的上前,且进且退着,“禀报公主!快禀报公主!”
魏璋不动如山,双膝分张着,搭在大腿上的手不疾不徐转动玉扳指。
“杀。”
轻飘飘一个字层层叠叠回荡在大殿。
守卫身后,数道银光乍现。
他们还未来得及往外冲,顷刻被抹了脖子,血水顺着砖缝蜿蜒而流。
十具身体如同鲤鱼打挺,动弹不得,生不能,死不能。
魏璋的规矩:逆我者,必得流净最后一滴血才许合眼。
青阳推门而入,看了眼苍白如纸的十人,实在不忍触目。
撇开视线,上前禀报:“世子,大公子带着薛姑娘往西去了。”
“收网。”魏璋拢了拢狐裘,踏过遍地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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