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岳清凌时，他是褚嘉前男友的表弟。
人站在装修略显老旧的房子里，世纪初流行的实木家装衬得他勃发而挺拔的身体像是树林中淤泥里钻出的一截笋，侧眸看人的神态透出一股沉默的倔强与疏离。
前男友显然没想到今天会在家里见到这个表弟。
大约是太熟悉他的性情，在思考表弟的来意之前，他先是本能的观察褚嘉的神情，果然不出所料见到褚嘉盯着表弟目不转睛，心底暗叫不好。
褚嘉是个只知色相的花花公子，否则这样家世的富二代也不会垂青于他。
前男友于是有意又似无意的挡在褚嘉和表弟之间，声音温和：“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有什么事吗？”
其实他往常对表弟远不如此刻和颜悦色，毕竟谁对可能时不时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都不会太和蔼，这是人之常情。
但今天褚嘉在，他不得不装出温良模样。
“我妈这次病得很重，医院说这个手术不能再拖。”已经成年的表弟音色沉郁，但褚嘉还是觉得他说话时有种少年人才会有的青涩，似乎正努力凹出求人时该有的好声气，“哥，能不能……我保证两年内一定会还给你。”
“姑妈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先告诉我们病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前男友的身体挡不住褚嘉的目光，他看见那位表弟面对着自己男友时，有一瞬间露出略显错愕的神情。
那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连这样的眼神都像是水珠落下后，涟漪荡开在波光里。
前男友的妈妈端着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外甥时她明显愣了一下，第一霎的表情骗不了人，她并不欢迎这个不速之客。
但她很快扫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饶有兴味看着这一切的褚嘉，飞快挤出一个称得上和蔼的笑容。
“小凌，你怎么来了，正好今天家里做了好菜，你哥的朋友也在，你也留下一起吃个午饭……”
“不了，舅妈，我今天是来借钱的。”
五指紧了紧，塑料袋发出轻响。
于是客厅里的所有眼睛都注意到了他提着的那个印着梅溪市人民医院字样的CT袋子。
表弟的五指修长，关节处透着粉，他指节收紧又松开，从那装着各种检验结果的塑料袋里取出一张纸，递到表哥手里。
“小凌，手术费我们可以帮你想办法，多少也是我们的心意，你妈妈……”
“舅妈，我是来借钱的。”
“求你们了。”
客厅里一下陷入沉寂。
选择这种姿态开口，当然在得到回应之前，每一秒都会是对他自尊的凌迟。
褚嘉猜出那张纸上的想必不会是一个小数目，看来男友这位表弟已经顾不得客厅里是不是还有自己这样不相干的外人，连凌迟他的目光多一个也无畏了。
气氛陷入僵局，褚嘉难得热心，决定自己来当这个润滑剂。
他笑着说：“菜都要凉了，有什么事坐下来说，不如让表弟先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于是一家三口、他这个没血缘的贵客、还有那位有血缘的不速之客，就这么和和气气坐了一桌。
插曲是前男友经过他身旁时，指尖在他掌心里不满一勾，低声警告他：“……那是我表弟。”
褚嘉笑，像没听到。
前男友看见他如此，抿了抿唇，却终究不愿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黑脸。
褚嘉不是轻易收得住心的人，两人恋爱数月，他才好不容易哄得他愿意走到见家长这一步，尽管如此，他也心知肚明，这对褚嘉来说不算什么。
能束缚住褚嘉的，只有他愿意。
于是餐桌上的氛围略显诡异，好在褚嘉并不是会让气氛冷场的人，对待长辈别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无论是他那个总冷脸的大哥，或是家里公司的各路长辈，见了他总是笑意盈盈。
他一会夸男友待人温和体贴，很有礼貌风度，明里暗里称赞阿姨叔叔会教养儿子，一会说男友在公司业绩优异，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这话若是普通人讲，顶多算是客气，但他身为男友所就职公司总部大老板的亲弟弟，似乎就多少有了那么点别的意义。
前男友妈妈听得险些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一连给他夹菜添汤，态度越发殷勤。
其实她多少还是有些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只要仔细想想，褚嘉嘴上再甜，今日拜访却空手前往，连半件礼物也没携来，这样见家长的态度可实在称不上恭敬。
前男友的父亲看了自己妻子一眼，不着痕迹的在桌下拉了拉她的手。
这位舅舅似乎终于想到今天饭桌上的客人，除了儿子的男朋友，还有一个人，目光落在一言不发的亲外甥身上。
“你妈妈的检查我刚才看了，你也别太忧心，既然能做手术，说明总还是有好转的可能的，至于手术的费用，我们可以帮你筹措，只是你哥哥去年刚刚买了房子，我们一家也还背着房贷，你舅妈又没有退休工资，可能我们能拿出的数目不多……”
“舅舅愿意借我多少？”
前男友的爸爸不知想到什么，余光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坐在旁边吃饭的褚嘉，扯出一个有点生硬的笑容来：“这个……我们暂时也还不确定，你先回去，晚点你哥再……”
他却不依不饶，仍继续执着的问：“舅舅最多能借我多少？我想知道具体的数目，剩下的我会去别处借。”
这下前男友妈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放下筷子：“小凌，你舅舅也不是说不肯帮你，今天我们家里还有客人，你何必这样，倒好像你妈妈的病是我们……”
“妈！”
前男友赶忙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褚嘉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热闹可看。
“阿姨，你们有家事要聊的话，不用顾虑我，正好我今天晚点还有事，也不便多打扰。”
他站起身来，离开的意愿表达得体面又礼貌。
前男友妈妈闻言赶忙按住他的手：“别，阿姨一会儿还想跟你说说话呢，你好容易来一次，急着走做什么？”
褚嘉无言，只能想了想道：“那……我先出去打个电话，你们慢慢吃。”
这次前男友的妈妈没再拦他，褚嘉站起身走到小客厅连接的阳台上，尽量离那似乎要迸发出激烈争吵的餐厅远一些。
他烟瘾犯了，但也记得这是别人家，只能努力忍耐下来，修长的手指在裤兜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那装香烟的盒子，似乎这样就能稍微安抚一下发痒的喉咙。
这套房子实在不大，哪怕是他有意隔得远，表弟的侧影还是倒映在阳台的玻璃窗上，他的肩膀宽阔，脖颈修长，喉结的形状清晰漂亮，似乎正随着忍耐的情绪上下滚动。
褚嘉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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