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献国公府邸。
面前的黑影刚刚领命退下,门外已有小厮前来通传,“国公爷,陛下急召,宣您现在去一趟高家。”
“知道了。”
齐炳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他缓缓将手中的卷宗合上,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刚好,”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情绪,“我也有要事,需向陛下禀报。”
……
高府书房内,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王德春垂首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桌上两只茶盏静静对立,杯中的茶水早已失了热气,暗示着对坐饮茶之人,已经离去多时。
坐在桌前的男人并未看向那空着的座位,目光全然落在手中正在读着的一卷书册上,翻得极慢。
就在此时,门外有内侍通传。
“陛下,齐王爷求见。”
皇帝翻阅书册的手顿了一下,眼中晦暗不明。良久,才对通传的内侍说道。
“宣。”
齐思铭风尘仆仆地踏入书房,身上的玄色锦袍因快马加鞭而被夜露沾湿,更衬得他面色冷峻。
“臣,参见陛下。”他躬身行礼。
皇帝看到齐思铭,先是微微一怔,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朕记得你如今不是应当在淮北吗?怎么如今跑到这山城来了,淮北的疫情如今控制的如何了?”
齐思铭顺势起身,低声回答道,“回禀陛下,淮北疫情已初步稳住,现如今,有孙神医在那边,臣尚可放心。臣今日赶来,是为了另外一件更紧急的事情。”
“哦?何事竟比淮北的疫情还要紧?”
“想必陛下已经收到了臣送来的账本。”齐思铭没有绕弯子,直入主题。
“这件事,朕已经知道了。朕没想到,皇后的手段,委实令朕心惊。”
皇帝端起王德春新换上的热茶,吹了吹浮沫。
“不过,”他顿了顿,淡淡说道,“朕已经下旨,禁足皇后,彻查凤仪宫。此事,便到此为止吧。她毕竟是太子生母,国之皇后,闹得太大,于皇家颜面无光。”
齐思铭静静地听着,那张俊美的脸上,并未因皇帝这番轻描淡写的话而掀起丝毫波澜。
皇家颜面,太子生母。这两个理由,他又如何会不懂?
况且他也并未指望一个小小的账本,就撼动皇后多年的根基。
他要的,是在皇帝的心中,一点一点地凿开他与皇后的联结。
裂痕一旦产生,便再无弥合的可能。
“陛下圣明。”齐思铭嘴上应着,话锋却陡然一转,“只是臣顺着账本这条线,又发现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勾当。”
他抬起头,直视皇帝,“臣查到了一个地方,名为银梳坊。”
听到“银梳坊”三个字,皇帝端着茶杯的手连动也未动。
但他却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一般,有些好奇地问道,“哦?何为银梳坊?”
齐思铭将银梳坊以规劝女子为名,实则囚禁拐卖良家女子,再将其训练成玩物送与达官显贵,以此为皇后一派拿捏朝臣把柄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书房内的气压随着齐思铭的叙述一点一点地低了下来。
齐思铭的眸中,情绪翻涌。这是他与高玥反复推演定下的计策。
当银梳坊的黑暗一角被揭开时,他便知道,这绝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撼动的。
银梳坊的背后是皇后,是朝堂,是一张张盘根错节的巨网。
“想撬动它,单靠我们自己,无异于螳臂当车。”他记得她的眼神,在烛火下亮得惊人。
“此事一旦捅出去,便是惊天丑闻。若是被百姓知道,天子脚下竟有如此视人命如草芥之地,民心必将动荡。我们或许斗不过皇后,但陛下,他在乎。”
齐思铭说完,屋内一片寂静。
他静静地等着皇帝的反应,等待他如何抉择。
就在此时,一位内侍匆匆进来,说有要事要通传,紧接着便在王德春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思铭的目光微微一凝。
只见王德春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在听清内侍通传的内容后,骤然变得惨白。
他踉跄着走到皇帝身边,急急忙忙地将刚刚听到的消息又重复了一遍。
皇帝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你说的可是真的?!”
“陛下,千真万确!”王德春不敢有所隐瞒,重重地点了的头。
皇帝猛地从座位上站起,看向齐思铭,冷声说道,“你刚刚说的那个地方叫什么?”。
齐思铭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平静地说道,“回陛下,银梳坊。”
“大胆!”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一群无法无天的东西,竟然连朕的贵妃都敢囚禁!”
齐思铭像是被皇帝的雷霆之怒所震慑一般,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难以置信,“陛下是说,贵妃娘娘现如今,也被困在那里?!”
皇帝眯起双眼,看向眼前的人,“你查了这么久,没有查到贵妃如今被困在银梳坊?!”
齐思铭向前踏出半步,语气急切中带着些许震惊,“臣罪该万死!臣查到的是银梳坊过去曾用此等腌臜手段控制朝臣,却竟不知他们竟如此胆大包天,竟将主意打到了陛下身边的人身上!”
他话音未落,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震惊又转为一种了然,“臣先前只以为,皇后对贵妃心有芥蒂,不过是后宫女子间的寻常口舌。却万万没想到,皇后竟会恨贵妃至此,竟不惜动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齐思铭知道,此计已经奏效。
“王德春!”
“奴才在!”王德春连忙应答。
“传朕口谕,命山城守备即刻出动,将银梳坊给朕围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来!”
“奴才遵旨!”
“陛下!”齐思铭立刻上前一步,拱手请命,“臣对银梳坊内情最为熟悉,请陛下准许臣带兵前往,定能将贵妃安然无恙地救出!”
方才那一番滴水不漏的表演,瞬间在他心底褪得一干二净。
如果说刚刚那一番话只是激怒皇帝的说辞,那么现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的便是前所未有的杀意。
这是他们定下的计,赌的是帝王之怒。
可当这步棋真正在棋盘上落下时,他才发觉,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般镇定。
多拖延一刻,她在里面便多一分未知的危险。
此刻他请命前往,不是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而是一种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本能。
他必须亲手将她从那片深渊中带回来。
皇帝的视线看向齐思铭,眼底的目光深邃而冰冷,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心思。
他盯着他看了许久,却良久没有回应。
皇帝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淡。
“不必了。”
齐思铭一愣,随即便听到皇帝冷冷的声音。
“淮北瘟疫未平,你擅离职守已是不该。如今事情既已查明,你便即刻动身回淮北去,那里更需要你。”
皇帝端起茶杯,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陛下,贵妃她……”齐思铭还想再争。
“贵妃的安危,朕自然放在心上。”皇帝打断他,“正好,朕听闻献国公如今也在山城,他手握重兵,银梳坊这件事,就交由他去办吧。”
一句话,便将齐思铭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将救高玥这件事交到另一个他无法掌控的人手上。
齐思铭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他突然明白了,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插手。
那份账本,不过是是皇帝用来敲打皇后的锤子。
而他,不过是递给皇帝那把工具的手,用完便该废弃了。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很好,真是好极了。
他筹谋算计,步步为营,却始终逃不出他的掌控。
那个人永远高高在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间,当年是这样,如今依旧是这样。
他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眼底涌动着疯狂的暗流。
齐思铭僵在原地,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一旁的王德春察言观色,见他迟迟没有领旨告退的意思,开口说道。
“齐王爷,”王德春提醒齐思铭,“陛下让你速回淮北,您这是想抗旨吗?”
皇帝根本不在乎银梳坊里那些女孩的死活,甚至不在乎她的死活。
他在乎的,只有被冒犯的皇权,以及借此事再次平衡朝局的机会。
他缓缓垂下眸子,将眼中恨意强行压下。
再抬眼时,一双眸中已是一片深渊,再不见半点波澜。
“臣,遵旨。”齐思铭沉默了许久,缓缓挤出这三个字。
“退下吧。记住,天亮之前,朕要看到你的人,出现在返回淮北的路上。”皇帝的声音传来,再无半点温度。
齐思铭转身退出书房,当门在他身后合上的那一刻,他眼中的隐忍瞬间化为汹涌的恨意。
……
银梳坊,后院。
高玥抱着齐思铭给的木盒回到自己那间寒冷潮湿的小屋,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她将木盒打开,里面码放着整整齐齐的药品。
最上面是几瓶伤药,有金疮药,解毒丸,甚至还有一小瓶极为罕见的续命丹。
下面则是一些精巧的防身之物,一支可以发射毒针的竹筒,一把外形极似簪子却锋利无比的薄刃,还有一包无色无味的迷药。
这个男人,将所有能想到的危险都替她想到了。
这哪里是一个木盒,分明是他无声的庇护,高玥的心中涌过一绺暖意。
她将簪子抽出,插回头上,随即心中那点柔情迅速平息。
她很清楚,想要活下去,想要改变这里的一切,她必须主动出击。
她起身找到吴婆子。
吴婆子正因为白天被嬷嬷抢了功劳而生着闷气,见高玥来了,连忙将她拉进屋里。
“春禾,你来得正好!那个死老太婆,真是欺人太甚!”
高玥顺势坐下,一边替她捶背,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吴婆婆,您也别气了。那嬷嬷毕竟是府里派来的,咱们可得罪不起。”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吴婆子怒骂道,“这院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哪件不是我张罗的?那些个小蹄子,哪个不是我调教出来的?她倒好,动动嘴皮子,功劳就全是她的了!”
“你没见她今天在主子面前那个谄媚劲!”
“还有那姓高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之前也是从这里出去的,如今竟然也指使起我来了!”
莫非是高盼?
高玥装作无意地问道,“莫不是高小姐?”
那吴婆子果然上当,听到“高小姐”三个字,立马嗤了一声。
“呸!什么高小姐!”她满脸不屑,“她也配?刚来的时候,不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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