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眠醒过来后,才知沈烟回来了。
一段时间不见,沈烟比她记忆中多了几分娴静,一袭水蓝色衣衫,云鬓乌黑,上面戴着一支簪花步摇。
“四姐姐这次回来不走了吧?”姜眠伸手给她倒茶,语气温和。
“不好说。”沈烟摆了摆手,毫不客气伸手接过,末了又倒了一杯:“外祖父病情稳定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了,就是……”
沈烟蹙眉,眼底有几分不自然,旋即,她悄悄凑近:“我听说,父亲要给三姐姐定亲了。”
姜眠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日吧,不过三姐姐铁了心的不嫁,闹过好几次。”沈烟卷着腕间的帕子,有些心不在焉。
她虽和沈棠是亲姐妹,但自小母亲便看不上她,四个姐妹之间,只有三姐姐是母亲亲自带大的,她与大姐姐二姐姐幼时都寄住在外祖家里,后来虽然回到母亲身边,但她自小便不受管教,母亲有多喜欢三姐姐,便有多烦她。
沈烟其实并不在意母亲对谁偏爱,不管她待自己如何,她始终都是自己的母亲,这一点不会变。
只是,她并不只有她一个女儿罢了。
姜眠随意听着,沈棠的婚事蒋氏极其看重,多半也要费一番功夫。
“小五,我还有事,先不同你说了。”没过多久,沈烟便一副急匆匆的模样,姜眠起身,想送她出去。
少女却风风火火掀起帘子,略显诧异的唤道:“大哥?”
姜眠身子一僵,浅色光辉下,青年似闲庭信步,光影错落有致,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一双眼眸缓缓朝这边看来,随意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烟有些惊讶,狐疑的看着沈霁,在她看来,大哥向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是出去也不会同他们有交集,忽然见到他,还有些不适应。
沈霁视线从姜眠身上移开,并没有被骤然撞到的心慌惊乱,他平静维持着以往的模样,启唇道:“来送一些书。”
沈烟垂眸,虽然觉得沈霁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但她并未多想,只当是这些日子她不在时,小五和大哥走的近了些。
“原是如此,那我不打扰了。”沈烟确实有事情,她应了一个人的要求,眼下快要错过约定时间了。
沈霁轻轻颔首。
等她一离开,仿若那暖融融的光辉也被带走似的,屋子里霎时静了下来,姜眠站在竹帘处,看着他从容进来,顺手便将门关上了。
“表兄,你怎么过来了?”
姜眠扯了扯唇,笑意却未达眼底,她问了同沈烟一样的话,显然,她并不信他的说辞。
“想你了。”
他走上前,目光毫不掩饰,伸手便环抱住她的腰身,姜眠被迫坐在他怀中,眼底一闪而过的抗拒。
“你若是闷的慌,过几日,我带你去别处逛逛可好?”沈霁低头,鼻尖刚好能嗅到她发丝上的香气,也不知用的什么香,比那些上好的安神香都管用,只要在她身边,就会觉得安心。
“表兄想去哪里?”
“扬州,青州,亦或者京城,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都行。”
“表兄……”姜眠诧异看向他,为何忽然要离开这里。
“我在想,若是日后娶你,留在沈府,定然不行。”沈霁若有似无吻上她的耳垂,用半是玩笑的口吻道
“表兄想离开这里?”姜眠不自然偏头躲着,眼底有些意外。
“准确来说,是我们一起离开。眠娘不喜欢吗?”蓦然,他张口含住了她的耳垂,濡湿的气息席卷包裹,她不自然坐直了身子,那里,是她的敏感处。
“……喜欢,表兄决定就好。”姜眠垂眸,心情有些凝重。
若是离开济州,来日她便不能有机会从他身边离开了,他说娶她,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更何况,她其实并不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她想要一个稳定长居的环境。
以及,完全自己掌控的人生。
先前在扬州时,大伯母将她视作筹码,想让她成为助伯父青云直上的梯子,毫不留情将她推出去,如今来到外祖家,寄人篱下,处处小心翼翼不够,舅母巧言令色,也非善类。
她后悔了。
当初存着一点私心,希望表兄能庇护她,如今是她蠢了,将命运系在他人手上,这绝不是她想要的。
天气无常,淅淅沥沥雨竹如同丝线,沈霁这些日子又往外走了,姜眠将药倒进盆栽后,眼眸怏怏,她看到禾月在小厨房忙碌,忽然抿起唇,扯过一旁兜帽戴上。
“小姐,正下着雨呢,您要去哪里?”
姜眠刚迈出门楣,侍女恭敬温和的声音响起,姜眠淡淡应:“去取幅画,随后就来。”
“要不要奴婢陪您?”似是这几日被沈霁交代过,禾月对她,并未像之前那样寸步不离。
姜眠摇摇头,轻声道:“你留下,那些花草只有你能照顾得了,别让雨水打湿了。”
她的视线望过去,那几株海棠已经凋零的不成样子,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她抿唇,忘记是谁送过来的了。
“是。”
姜眠撑起伞,漫步进雨水中,她心情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对不对,然而,这几日翻来覆去想着,觉得还是要争取一番。
只是,这样怕是会愧对于另外一个人。
这一段路车程并不算太远,她不过眯了片刻,车夫的轻喝声便传了过来。
雨还未停,酒楼里的生意也颇为冷清,她抬步走了进去,垂眸看自己的襦裙上被溅了雨水,蹙起了眉。
他只说要来这寻他,却未说找谁。
姜眠停步,她站在屋檐下,雪衣飘盈,美好的像一幅画。
“小姐,要不要问问掌柜?”
云芨站在姜眠身后,她只知道今日小姐是来寻闻时公子的,却不知小姐要做什么,而且,闻时公子就住在梨巷里,去那里不是更方便吗?
姜眠点头。
不多时,云芨上前,还没开口,那掌柜一脸惊喜:“我知道你们!”
“公子吩咐过,若是姜姑娘前来,立刻派人去通知。”话落,他招呼了个小厮,吩咐几声,那小厮一溜烟便跑没影了。
“姑娘,随我来。”掌柜一脸热心肠,姜眠不好拒绝,便随着他上了二楼雅间,刚坐下,又听到:“前几日公子还派人来问,说姜姑娘有没有来过,没想到姑娘您真的来了。”
外头雨声小了些,姜眠漫不经心听着,眼中却有意外划过,她有些不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一瞬间如坐针毡。
掌柜虽热情,却并未多停留,他将卷帘升起,便抬步离开了。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外头响起来熟悉的脚步声,原本随意靠在的姜眠忽然就坐了起来,屏息看着那抹俊秀的身影走入。
“眠儿,你果真来了!”宋明砚头冠有些歪了,身上还沾着风霜气息,瞧着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
姜眠点头,秀眉轻蹙:“闻时哥哥,你怎么来的这么急。”
宋明砚垂眸,看自己一身狼狈模样,抿唇轻笑了笑,他在姜眠的目光下,缓缓坐在了她对面软榻上。
“是有些急,不过,一想到要让你等我,心里便迫不及待想要快些。”
姜眠不好意思低下了头,闻时哥哥,好像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只是,她却不是三年前那个纯真良善的小姑娘了,一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她觉得舌头仿佛打结一般,怎么也无脸说出。
宋明砚视线移开,像是完全不好奇她的目的,他像从前一样,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簪子,笑盈盈递到她面前。
“出来的匆忙,怕你等的着急,没准备什么,这支簪子,算是一点心意。”
“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姜眠立刻摆手拒绝。
“眠儿,我的就是你的,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一样,你要是拒绝我,就是将我们十几年的情分抛之脑后。”宋明砚佯装生气,沉眸看向她。
“这……那我收下了,多谢闻时哥哥。”姜眠欲伸手接过,谁料面前青年微微一闪,指尖捏着那根漂亮的玉簪,插入她高挽的发髻里。
“甚好。”他勾唇,极为满意。
姜眠垂眸,不敢去看他灼热的眼眸。
“若是早知你在济州,我定然不会去扬州寻你,白白浪费那么些时日。”青年眼底有些遗憾惋惜,更多却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闻时哥哥,这三年……你过得好么?”姜眠咬了咬唇,脑海里一片混乱。
不过三年,他就从一个普通的百姓一跃成为高门侯府里的世子,定然是锦衣玉食,比起当初那些粗茶淡饭,定然是要好许多。
宋明砚看着她,心口忽然烫了一下,他觉得这像是一场梦,这三年里,每次都会让他沉迷其中不愿醒来的梦。
眠儿竟主动关心他?
他过的好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安阳侯府虽是高门显贵,可因为永安太子之事,不被当今陛下所喜,他的生父死在他回家的前夕,偌大侯府,一下子失去了倚靠。
母亲视他如同救命稻草,希望他能重振门楣,他没问,为何这些年她不去寻他。
他对少时走失的记忆所剩不多,但她却知道一切,明明他还活着,她却视而不见,放任他在外自生自灭十余年。
前尘种种,如同旧梦。
他有些不愿去想,微微顿了片刻,沉声道:“不好。”
姜眠一怔,完全没料到。
“我说我过得不好,是因为我一直想着你,我若是需要你,你会来我身边吗?”
春雨渐歇,青年温和的嗓音徐徐响起,他凝眸看着她,像是曾经分别时那样,他温柔的折了一枝桃花,承诺她会早些回来。
若是没有后来的事,兴许如今他们已经做了夫妻……
“我……”姜眠不知该怎么同他说,她不安的绞着手心里的帕子,明明几次想要开口,却被突如其来的愧疚打断。
三年,足可以改变一切。
曾经她满心期盼,以为过了及笄便可嫁给闻时哥哥,可后来,他坠崖,她也长大,一切终究是回不到当初了。
她无法欺骗自己,如今的她,对闻时哥哥,只有兄妹之情,绝无男女之爱。
“若是拒绝,那就不必说了,毕竟三年我都等得起,也不在意……”
“不,闻时哥哥,你真的想娶我吗?”姜眠忽然出声,心口积压的石头仿若轻轻被移开,她紧张的看向她,眼眸灼灼。
“当然。”宋明砚毫不犹豫,她本就是他的妻子。
“哪怕……我如今心中无你,嫁给你只是想要利用你……你也愿意吗?”姜眠闭了闭眼眸,她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欺骗他。
宋明砚一愣,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他不由开始认真打量起她,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确实有些不同了。
高了,瘦了,又漂亮可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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