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停下。张藏跳下车辕,掀开车帘:“到了,就是这。”
千雪抱着还在昏睡的萧曜钻出车厢,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农家小院,半人高的土坯院墙,有的地方塌了豁口。
三间低矮的土墙灰瓦房子,门窗老旧,但还算完整。院子一角有个歪斜的柴棚,四周是半枯的野草。整个庄子透着一股许久不曾住人的荒凉感。
张藏熟门熟路,从窗台下一块活动的砖头下面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开了中间正屋的门。一股尘土和潮霉气扑面而来。屋子里空荡荡,只有一张瘸腿的破木桌,几条矮凳,墙角结着蛛网。
“地方是偏了些荒了些,”张藏有点局促地搓着手,语速很快,“但这地方便宜,只是没人打理看着荒凉,这地方离主路远,不扎眼,水井在院子东南角,能用。稍微收拾收拾便能住人,炕是好的。被褥啥的车上有……其余的咱们慢慢添置,等回头风声不那么紧了,你们缺啥我和红缨给你们送。”
他说完,千雪便拜托他留意京里的消息,张藏应下后便要走了。“我得赶紧回去,红缨那边还等着信儿!记住,姐弟!少出门,尤其别靠近刘家铺子主街!”
说完,把钥匙塞给千雪,跳上车辕,鞭子一甩,骡车又颠簸着跑远了,扬起一路尘土。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风卷过枯草的沙沙声。
千雪将萧曜轻轻放到冰冷的土炕上,那孩子睡得极沉,被挪动也没醒。她放下装着田契的小布包,没顾上歇息,立刻开始巡视这个小庄子。
院墙有一处缺口,得尽快用树枝堵上。水井盖着破石板,辘轳也旧了,但打了半桶水上来,水质还算清。她在柴棚角落里找到一把斧头和一把锄头能用,后院巴掌大一小片薄田,荒着,草都长疯了。
千雪换上一套粗布衣服,这衣服还是苏红缨的,她穿着有些大,空荡荡的,千雪把头发草草挽起,用灰布头巾包严实。
她学着记忆中模糊的农妇样子,用那把斧头去庄子外林子边砍了些手腕粗的枯树枝,拖回来,再用藤蔓捆扎,费力地填补院墙的破洞。
萧曜醒来后,起初缩在炕角,眼神空洞。千雪不多说,只把苏红缨塞的两块干硬的杂面饼递给他,外加一个从包袱里翻出来的苹果:“吃。”
他接过饼和果子,啃得极其小心,时不时抬头警惕地看看外面,再继续啃。
吃完后,萧曜开口,“千雪,”他声音沙哑,“是裕王的人把我带出宫的。”
千雪拧开水囊递给他:“慢慢说。”
萧曜喝了两口水,语气急促了些:“他们说裕王得了消息,皇后容不下我,要下手了……裕王才想抢先一步把我带出去安置。”他攥着衣角,“在朱雀大街,禁军追上来,两边打起来了,我趁乱钻巷子跑了。”
他不信皇后也不信裕王,他看向千雪,声音低下去:“我不想回宫。”他虽是小孩,也知道宫里危险。
千雪点点头:“知道了,这儿暂时安全,先歇着,宫里暂时是肯定不能回去的,要等陛下回京我们才能现身。”
她没多问,也没多说,有些事情她猜也猜到了,萧琰不在京都御驾亲征在外,状况不知,皇后在后宫一手遮天,京都各方势力她们摸不清楚,裕王是敌是友也无法判断,她虽然拜托了张藏留意下消息,但这个时候只能蛰伏在暗处,等迷雾渐渐散去。
千雪转身去查看屋子内外院墙有好几个豁口,得找树枝补上,井还能用,柴棚里有把豁口的斧头和锄头,后院的田全荒了。
萧曜跟着走出来,站在门口看千雪忙活。
“我帮你。”萧曜说。
千雪没回头,只应了声:“嗯。”
千雪把一块轻点的木头塞进他怀里,示意他把木头递给她补洞。
萧曜笨拙地抱着木头,挪到墙边递给千雪。千雪费力地竖起来,再用捡来的粗藤蔓死死缠紧。
千雪去后院荒田拔草,野草根深叶茂,她蹲下身子,用手揪,用锄头剜。
“过来。”千雪直起腰,把锄头柄塞给他,指着地上翻出来的一小堆草,“抱去墙角晒着,以后当柴烧。”
萧曜迟疑着,看着那带着新鲜泥土的草茎,又看看自己还算干净的手指。最后还是慢慢挪过去,笨拙地用双手把草捧起来,小心翼翼送到墙角堆好,那姿势像捧着什么脏东西,但到底做了。
千雪去打水,井绳沉重,湿滑冰冷。桶拎上来小半桶水,倒进一只破瓦盆里。千雪用手掬水洗脸,冰冷的水激得她一个哆嗦。
“洗洗。”她对站在檐下的萧曜说。
萧曜看着瓦盆里浑着灰尘的水,犹豫了一下,学着千雪的样子,掬起水飞快地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水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他慌忙用袖子去擦。
中午是黄米粥和咸菜疙瘩,千雪在灶上焖了饼,饼里偷偷切了一小条腌的咸鱼干,鱼腥味在破旧的屋子里弥漫开。
萧曜捧碗,小口喝着寡淡的黄米粥。千雪掰了一小块掺了咸鱼干的饼放到他粥里:“吃这个,长力气。”
他看着那小块带点油星的饼,眼睛亮了一下,用筷子小心地夹起来,一点一点地啃。咸鱼干的味道有点怪,但他吃得比平时快了些。
日子在砍柴,拔草,堵墙洞,去更远的林边偷捡枯枝枯叶中一天天过去,千雪从不多说宫里的事,萧曜也沉默着不再问,实际千雪也不知道现在皇宫京都是什么情况。他额角的血痂慢慢掉了,露出一道粉红的新肉,小院墙角的柴垛渐渐堆高了点。
他开始主动做些事:早上千雪起来,有时发现灶洞里的灰被掏了,她去挑水时,看见萧曜正笨拙地用一根短棍把干草叶子挑进灶膛深处,试图引火。
“不用你管这个。”千雪走过去。
萧曜抬起头,脸上沾了点黑灰:“我看……看你弄过……”
千雪没说话,夺过短棍自己弄好。但当他用一个小木盆接了水,蹲在院角仔细洗掉几块沾满泥巴的,勉强能坐的石头时,千雪也没阻止。
入夜。
破油灯芯捻到最小,豆大的光晕照亮土坑炕角。萧曜裹着千雪分给他的半张粗硬薄被,缩着身子。
“雪姐……”黑暗中,他突然极轻地出声,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
“……嗯?”千雪在另一头应了一声。
“我们……一直……住这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茫然。
千雪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窗外是旷野无边的风声。
“……暂时是。”千雪的声音有点干涩,其实她也想问,这日子艰难,她自从传穿来就被卖入国公府,还真没吃过这种苦。
萧曜不再问了,慢慢裹紧了身上的薄被,仿佛想汲取一点暖意。他知道从千雪这里也得不到回答,这段逃亡的时间,让萧曜觉得自己和千雪也没什么两样,宫女和皇子,身份天差地别,但真到了某种境地,自己还不如她呢。
萧曜睡不着,在黑暗里睁着眼,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阿雪和阿虎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可这份平静,又能维持多久?风声里仿佛藏了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外面的世界太大,太黑。
日子是无声的熬,吃的更是寡淡到极点,千雪带来的米不多,每天是黄米粥,配一点咸得的腌萝卜。偶尔她趁着天没亮透,到庄子外荒草深处寻些能吃的野菜,剁碎了丢进粥里,也是一点绿意。
就这么熬了约莫四五天,院门外突然响起骡车停住的声音。千雪猛地直起身,紧攥住角落的锄头,萧曜脸色瞬间煞白,惊恐地躲到她身后。
院门被拍响,三下快两下慢,是苏红缨定下的暗号!
千雪心猛地一跳,疾步过去拉开破门闩。门外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的苏红缨!她背上斜挎着个大麻布袋,手里还拎着个用草绳捆住翅膀,正嘎嘎扑腾的肥灰鸭!
“千雪!”苏红缨一步跨进来,反手就把门栓上,喘着粗气,“累死老娘了!这鬼地方可真偏!”她把袋子往地上一墩,随手把灰鸭被扔在地上,那鸭子直扑腾。
萧曜从千雪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看着那只扑腾的活鸭。
“还活着!活的!”苏红缨没看萧曜,粗声对千雪道,她踢了踢麻袋,又指地上的鸭子,“这聒噪货,路上差点没把我耳朵吵聋!”
麻袋解开,里面是整块的、泛着些微油光的肋排肉!比她们吃的咸鱼干厚实得多!还有一布袋子粗盐,一大块包好的咸豆酱!千雪的心,狠狠感动了,师父对她真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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