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头极凉,过了柳庄,一时半会是寻不得一处落脚的…姑娘不若,暂且先留在我这儿?”
公子容颜清隽,秀眉狭眸,瘦鼻下薄唇微勾,若狐若仙。
那年的楚鸾无依无靠,双眼空洞,几乎是下意识地便牵住了他递来的那只手。
可是,只在触及他指尖的那一瞬,万物却仿佛骤变——
那副贯来清浅含笑的眉眼,倏而狰狞可怖,一双眸瞪得赤红,却只瞧着楚鸾,一言不发。
曾经柳庄那处田宅,已燃起熊熊烈火,自岭南北上的蛮军,声势浩荡地将此处劫空。
平日爱同她牵手相谈的母亲,而今蓬发垢面,颤抖着哀求他的儿子:“知奕…娘求你,别想着带上她!再多一人,只怕是逃不出这片山林!”
身后蛮军穷追不舍,前方,乌乌泱泱的灾民散乱不堪,皆若无头蝇般逃窜。
“她本就是一届流民,没甚身份,待日后兴复了沈府,她又如何配踏得进我们沈家的家门?”
一字一句,皆若匕针。
而今,仿佛又无休止地回荡于绣娘耳畔。
可她却仅望着被掀开遮布的编筐,一动不动。
那处弥漫着些糜烂后消解了的血腥味,而留下的,不过是许早已暗淡无光的雀羽。
她从未觉那时沈母所言是错…
楚鸾本就是因命好,而碰巧被阿翁拾起的雏鸟。
她的阿翁不是光鲜艳丽的孔雀,自然不会嫌弃楚鸾只是个毛色寡素的团鸟。
只是怪楚鸾太天真,把所有人都想的如阿翁那般好,所以才一错再错…
而此刻,萧珏就驻足于她身后不远,静静望着她背影。
女子面极小,眸睫似扇般,每每侧过脸时都能瞧见其扑簌簌地闪动。
她鼻尖小巧而圆润,唇也生得精致。
恍惚间,似与他记忆中少女鲜活的模样重叠。
可如今那挂着泪的睫羽,与泛红的鼻尖,却又无不在昭示于他…面前这位女子,早已不复往昔明媚。
萧珏心口微滞,却仅缓步向她身侧走去。
绣娘方才动了火气,头脑泛白的时候压根没所顾忌,便也丝毫未注意到自己扯破的小褂。
一贯规整的领口扯裂出极长一条,萧珏便将自己短袍褪下,裹在了她肩身。
“难过的话,不必强忍着。”
他蓦地开口,语气却如常一贯低沉。
绣娘颤了瞬睫翼,身形未动。
半晌,才嘶哑着开口:“…我没事,让您见笑了。”
不知从何时起,每当她受到了委屈时却都只选择独自吞咽。
这幅黯然而麻木的神情,萧珏也早于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日夜中,烂熟于心。
见他眉头微蹙,一双凤眸似泛起了异样情绪,绣娘却仍只淡淡道:“把你卷进家事中…抱歉,牵累了你。”
萧珏却道:“无非是听得了几声犬吠。”说着,他却定定望向绣娘:“倒是你,一双眼要憋着那般多的泪…是要留着灌田,还是注井呢?”
绣娘一怔,似从未想过他会突然这般说。
可才一抬眸,却瞧见那眉眼间浓重的担忧。
“我同你相识也不算短,甚至日日还来您家做客…如今,非但连你姓名都不知且算了,甚还要继续被你当作生人提防。”
他说着,语气中还带着浓浓地委屈与不悦,倒与他那低沉的声线形成颇大的反差。
绣娘便忙摇头,“怎会呢…您帮助我许多,怎会是生人?我只是怕您被我牵连…”她犹豫了瞬,才又补充道:“至于姓名…乡里人都唤我绣娘,您也可以…”
她话未说完,却被萧珏蓦地打断:“你姓绣?”
那副眉眼照旧淡漠,可绣娘却总觉得他似有几分不悦。
“…倒不是姓绣。”
绣娘咬了咬唇,未能继续说下去。
她已经做了绣娘太久。
而绣娘,向来便是不被赋予哭泣权利的角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恍惚间她才发现…自己心底早就认定了:现在的绣娘,压根便不配唤出阿翁为她取的名字。
“那便告知我你的真名吧。”
萧珏看着她,那双眸分明没甚波澜,可却总能叫对视之人深陷其中。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记住你。”他语意凿凿,低沉有力,却又补充道:“何况真诚本应是相互的,对吗?”
绣娘望着那副眉眼,一时僵住了身形。
…她的心中有条结。
早在成为绣娘的那一天,便由绣针与绣线紧紧缝合,埋在了泥泞当中。
她本是想解开的,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浸泡在泥水中,却叫她无论如何都难以解开。
而今,有个人站在泥潭前,近乎不管不顾般,便要生生将那条绳结打捞出来。
那许久未吐出的姓名便一并浮跃于唇边,以一种近乎干裂的声形再度被她吐出——
“…楚鸾。”
她喃喃着,才恍然,眼中蓄满已久的泪水竟随之夺眶而出。
泪水模糊了绣娘的视线,叫她瞧不清萧珏的眉眼,也瞧不清编筐中失去光泽的雀羽。
只是此刻,她再度被赋予下哭泣与委屈的权利。
迷蒙中,绣娘似听闻耳边浮起声清浅的笑意。
随而,便觉本是冰冷的肩身处,缓缓覆下了一道温热来。
*
凫凫今日罕见地没得绣娘回应,也无甚事干,索性便来寻了刘嫣嫣。
而今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坐在铺前,一个晌午的功夫,愣是将乡头自乡尾嚼了个透彻,甚连张屠家养的狗都不肯放过。
“说来近时,我路过马婶家时,她竟都不探头来骂我两句了…”
自凫凫前些日子传回平南军似败了的消息,马大娘便是瞧他极为不顺眼,只道他是个丧门星,遂之后只要见了凫凫,她定是少不了几句阴阳怪气。
闻言,刘嫣嫣却是哼笑一声道:“那老八婆…心思可多着呢,也就能在绣儿姐面前做做样子。”
凫凫便有些纳闷地看向她:“为何?”
“还能为何?他家那儿子,若不是知绣儿姐有夫君,早就如发.情的野.狗般扑上去了!”
“马镇平?!”凫凫不由一阵恶寒,当即抚了抚胳膊上激出的鸡皮:“我不要!他又黑又挫的,可千万别来招惹绣儿姐!”
刘嫣嫣却翻了个白眼,道:“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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