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云的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最终落回昭鹊身上。他将布条重新在木牌上绕好,反手将其塞进自己上衣的里衫里:“此物容易生事,暂且放在我这儿。”
昭鹊明白既云的顾虑,并未多言。他心里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世上从没有不涉险途,便能窥见真相的道理。
但如今他们的境况,轻举妄动绝非上计。他们处在风骑族的严密监视之下,恰巧又逢乌罗儿因那位姑娘之事方寸大乱。这会儿营地看似平静,实则外松内紧,所有眼睛都盯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何况此行他们只有二十来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无异于自掘坟墓。
然话虽如此,他们今日这一遭也不算毫无所获。且不论其他潜在暗处尚未可知的危机,单看方才帐中那桩事,便足以叫人心中有数,这位风骑少主,并不似他们一开始所以为那般滴水不漏,反倒藏着常人皆有的软肋。
既知其有隙可寻,便说明眼下困局绝非死路一条,只要循着这丝端倪细究下去,总能寻到破局之法。
何况,昭鹊总觉这事儿没有他看到的这么轻巧,像是遗漏了什么东西,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如今握在手里的消息支离破碎,如同雾里看花,难以推敲出其他更深层的可能。
他思忖片刻,眉峰忽展,抬眼望向既云。少年乌黑的眸子里透了一丝亮,眼睫因抬头的动作轻颤着,却没有立即开口,只将那点不确定的试探,揉在望向既云的眸光里。
这样明了的线索摆在眼前却只能按兵不动,若是换作常人,难免会心生焦灼。
偏偏昭鹊不会。
这小王八蛋有点想法全藏自己心里头,就是把自己憋死了,只要别人不问,他决不会多说一句。
既云老早看出了昭鹊这个毛病,估摸着他是怕给人添麻烦,故而不愿轻易将心中所想诉诸他人。只可惜这份心思应有的效果并没有达到,既云但凡见一次,就忍不住要为他操心一回。
可话说回来,此刻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小鬼平日里虽然是个闷葫芦,甚至有些过于“自觉”,但关键时刻却总能一眼看到要害,其心性之沉稳,远胜许多年长者。
他从不多问无谓之言,也不要人次次把话点透,凡事只需稍作示意,便能窥得内里关节,分得清何时该言语、何时不该,又更能将诸多细枝末节暗自理得妥当。这般心思缜密,又识得大局,倒真为既云省了不少需费心解释的麻烦。
就好比此时此刻,既云瞧着昭鹊这般情状,便知他心里已有了计较,却碍着境况不开口。只是那带了几分斟酌的犹疑视线扫过来时,竟莫名勾得既云心尖泛痒。
正事当前岂能随意分心。既云轻咳一声,压下这不合时宜的念头,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点,示意他但说无妨。
“我以为,那位、”昭鹊停顿片刻,循着记忆勉强叫出那个女人的名字:“……翠微姑娘身份恐非表面这般简单。她虽身着奴籍衣衫,可身上的气度,嗯、不像是一个奴隶会有的。”
他话到这儿,稍稍卡了下壳。昭鹊想起自己活了将近二十年,实际结识过的女子数量几根手指头就数得清,族中贵女们平日里是怎样一番模样,更是从未见过。
不过这“贵人”嘛,倒还真有一位现成的在眼前。
昭鹊垂着脑袋捻了捻袖口,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既云身上,认真道:“是不是……族里西边的公子、姑娘们,都同你一样?”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既云却听懂了。只是他原本凝神听着昭鹊的分析,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尤其是最后那句,像羽毛尖轻轻掠过心尖似的,方才那点被压下去的痒意又冒了头。
鬼使神差地,他非但没有回答,反而顺着这话,身体微微前倾,眼底漾开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同于平日戏谑的探究,低声反问:“那我是哪样?”
男人的语调放得轻缓,带着一点引导的味道,视线定在了少年脸上。
然而既云自己心里也有些发怔。这原本不过一句平常的调侃,可说出来的感觉却微妙又陌生,好似还掺了什么别的心思。这么一弄,他竟真生出了几分期待,想听听在昭鹊眼里,自己究竟是怎样个人。
昭鹊显然没料到既云会反问这个,微微一怔,旋即便真的垂下眼睫,认真思索起来。
只是与他而言,回答这种话难度有点大。昭鹊想了半晌,找不出恰当的词句,最终只得抬起眼,神情是罕见的苦恼:“……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说了一通废话,又勉强补充道:“和族里的人,和这一路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既云一时失笑。这话答得确实含糊,可偏偏说的人又极尽诚恳。他只觉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落了空,却又奇异地被另一种更柔软的兴味所取代。
他摇了摇头,神色恢复了常态,接回了最初的话头:“你的猜想没错。如今这风骑族,看似由那位少主一手掌控,实则内里暗潮汹涌,危机四伏。不过还差了一点,翠微姑娘此举之意,并非是真让我们动身去寻她。”
“什……?”昭鹊下意识怔了怔,随即又反应了过来。既云这番点到为止,这是想看看他能否凭借提示,找出更深层的根由。
他敛了敛神,心底那点悬而未决的疑云重新翻涌起来。
是了,哪有身陷囹圄之人,会在这样正好加强戒备的关头,贸然引外人去自己被看管的地方?这不是将自己和外人一起往险境里推么。
连日来散落的细枝末节,此刻在脑海中一一铺展,他忽然间心头一亮,倏然福至心灵。
是卢佐!
原是如此。
难怪他先前总觉有所遗漏,原是忘了这个人。
翠微姑娘的居所应当是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她故意闹出一番动静,如此一来,风骑族内为防意外,必然会加派人力严守各处,尤其是紧盯他们这些外来客。
而他们族内操持统筹这些事务的,便是那位管事卢佐了。
这么看来,这风骑族内部的势力还真是盘根错杂。
翠微身为哑女,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与不通手语之人直接剖白,难怪要借这般迂回之法示警。只是这心思藏得未免太过隐晦,若非既云点破,昭鹊怕是还要在迷局里绕上许久。
但说到底,还是自己思虑不够周全,只盯着“求救”的表象打转,却没往更深层的关节去想。反观既云,早已将前因后果看得通透,还耐着性子引他自行参透。
他抬眼看向既云,对方正含笑望着自己:“我知晓了。但若是这样,那这位翠微姑娘在这其中又是什么人呢?”
“我要说的便是这点。”既云一脸了然,“初到风骑族那日,你正病着,可能未曾留意——最先迎上来的那两个带头的风骑族人,他们腰间佩的,并非北地常见的骨刀或硬木兵器,而是铁器。”
昭鹊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勾住了:“铁器?”
“嗯。”既云颔首,眼神微转间,藏了一丝微矜,只是面色不改,“且不论别处,北地苦寒,缺乏矿脉与高超的冶炼技艺,这等铁器绝非风骑族自己能大量拥有的。”
“唯有西边群山之中的‘山炉族’,以其深藏的矿脉和世代相传的锻造之术闻名,方能产出铁器。只是他们鲜少与西山以外的部族交易。我疑心翠微姑娘出身或与西山一带有所关联,只是还需佐证。”
他说完,便看向昭鹊。岂料这小鬼只是愣了一瞬,随即神色又沉了几分,陷回了自己的思绪中。
“……”
也罢,正事要紧。
既云轻叹了口气。
……
帐外,日头正当午。卢佐负手立于客帐斜对面的拴马桩旁,身后跟着五名身材魁梧的风骑族侍卫。
“大人,这都快半个时辰了。”身旁一个汉子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要不咱们干脆派个人过去……”
“不可。” 卢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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