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下值后,徐清岚总是归心似箭。
可今日,他却走得很慢。路上遇见崔焕时,崔焕还打趣他:“徐兄,这么愁眉不展,又惹你娘子生气了?”
徐清岚瞥了崔焕一眼没说话。
崔焕心中咯噔一声,当即打马靠过来,一脸紧张:“你不会真又惹你娘子生气了吧?”
崔焕看起来比徐清岚这个正主还着急。
他们之间的事情无法为外人道也。徐清岚垂下眼脸,淡淡道:“没有。”
“没有就好,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又得被连坐了呢!”崔焕松了一口气,又问徐清岚,“后日又是公主与好友们一年一度秋猎的日子,你娘子肯定要去,你去不去?”
“我那日应该不得空。”
最近翰林院很忙,他昨日刚告过假,后日应该去不了。
崔焕也知道,徐清岚跟他们这些靠着祖荫的官宦子弟不同,他是真心想在官场上施展自己一腔抱负的。
“成,到时候你若得空了就来,不得空咱们就下次再一起玩儿。”
公主府和桐花巷不在同一个方向,他们二人聊了几句后就分道扬镳了。
徐清岚惴惴不安到家时,宋宝琅正在房中与侍女们说话。隔着帘子,徐清岚都听见了宋宝琅欢快的声音。
可在他掀开帘子进去后,宋宝琅的声音霎时戛然而止。
绘春没察觉到两位主子之间的异样,行过礼后,同宋宝琅道:“夕食已经备好了,郎君既然回来了,那我让他们摆饭?”
如今章氏不在府里,徐清岚既然回来,他们二人少不得要一同用饭。
宋宝琅嗯了声,绘春便命人去摆饭了。
“我去更衣。”徐清岚走到里间,将身上的公服脱下,要换身家常衣袍。
平日徐清岚更衣总是很快,可今日他手上的动作却很慢。
如果说之前徐清岚还不敢确定,可从刚才他掀开进屋,宋宝琅见是他,飞快移开视线这个举动来看,宋宝琅定然已经知道,他先前在书房那事了。
上次她醉酒后他吻她一事,她都生那么大的气。
如今与自己共感了这样的事,她此刻定然更生气。可偏生这种事,他连道歉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徐清岚不知该该怎么面对宋宝琅。
而此时宋宝琅的苦恼也与徐清岚的如出一辙。
侍女们进进出出的正在摆饭,坐在榻上的宋宝琅却如丧考妣。
先前她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他们如今虽然共感了,但应该只共感现实的感受,她梦里的感受,徐清岚应该无法感知。
可刚才徐清岚进来时,曾飞快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又迅速垂下了眼脸。
他在躲避她的视线。
之前徐清岚从来不会这样,所以他定然也感知到了她的梦。
宋宝琅欲哭无泪。
这什么同心蛊,简直害死她了!
若是别的事情,她还能无理取闹让徐清岚忘记,但这种事,她怎么说嘛。
宋宝琅又气又羞揪着帕子,见徐清岚出来了,她这才立刻端坐好。
夫妻二人围桌而坐,一顿夕食吃的是各怀心思。
饭毕,装作很忙碌的两人立刻异口同声开口:
“我去消食。”
“我去书房。”
两人听到对方的话后,先是一怔,又齐齐道:“好。”
徐清岚起身,临走前,想了想,又交代:“我今日公务繁忙,今夜应该还是宿在书房那边,你不必等我。”
即便徐清岚不说,他知道依照宋宝琅的性子,她也不会等他的。
宋宝琅顿时悄然松了一口气,立刻道:“好。如今天凉了,你书房的被子厚么?要不让人给你换床厚实的?”
难得的宋宝琅关心了徐清岚一回。
“不用换,那床正好。”说完,徐清岚便掀帘出来了。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宋宝琅身上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虽然徐清岚什么都没说,甚至他还装的什么都没感知到,但他看她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宋宝琅一想到徐清岚连她的梦境都感知到了,和徐清岚在一起时,她就觉得脸烫得慌。
都怪那劳什子同心蛊!
而另外一头,徐清岚也在懊恼。
他向来擅长压抑自我,今晨是唯一一次放纵,结果却被宋宝琅感知到了,现在宋宝琅明显不想和他同处一室。
她先前破天荒关心自己被子是否厚实,其实并非是担心他着凉,而是想让他一直住在书房别回去了。
徐清岚懊恼挫败的捏了捏眉心。
不过他并未放任自己在这种情绪里沉溺太久,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找到与同心蛊有关的记载。
就算暂时不能找到解蛊之法,也得弄清楚,同心蛊除了会让中蛊之人共感外,还有什么功效。
因为今晨他发现,他手腕上的红痕又从绛色变成赭色。
而在红色里,绛色最浅,殷色最深。
而赭色后就是殷色了。
自从他们中了同心蛊之后,手腕上这道红痕的颜色就逐渐由浅变深了,这其中定然有特殊的意义,他得尽快弄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徐清岚竭力平复下心情,将从翰林院藏书阁带回来的书籍翻开。
而此时的宋宝琅正在和侍女们打叶子牌玩儿。
因着昨夜的事,宋宝琅现在心里有阴影了。她生怕自己今夜睡着再做什么奇怪的梦,到时她就真的没脸再见徐清岚。
所以宋宝琅不敢睡,而是拉着侍女们打叶子牌玩儿。
一直玩到子时将近,宋宝琅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继续。
绘春一面扶她上床歇息,一面哄道:“等娘子您睡醒了,您想怎么玩儿,婢子们都陪您玩儿。”
“不睡,还要继续玩儿。”宋宝琅嘴上这么说,但眼皮却耷拉下来了。
绘春和鸣夏等人摇头浅笑,待宋宝琅彻底睡着后,她们才熄灭了房中的灯盏,只留绘春在这里守夜。
而书房内此刻的灯盏却被人挑亮了。
长松打着哈欠,上前劝道:“郎君,马上到子时了,您明日还要上值,该歇息了。”
“我还不困,你困了就下去歇息,不必守在这里。”徐清岚头也没抬,仍全神贯注看着书。
当年徐清岚夜以继日苦读时,就是长松在旁服侍的。长松知晓他的性子,便也不再多劝,他默然将暖水釜里的水加满后,就悄然退了下去。
夜逐渐深了,整个徐家的灯盏陆续灭了,只有书房里的灯盏一直亮到很晚。
徐清岚看到困倦至极时,索性便连榻上都没去,就直接伏案而眠了。
他只觉睡了没一会儿,长松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郎君,该起了。”
徐清岚撑着书案坐起来,抬手揉了揉眉心,将熄灭的蜡烛重新点上。
长松端了水来,徐清岚盥洗过后,又喝了一盏酽茶后,就在东方未白时出门了。
宋宝琅夜里睡得迟,早上便也起得迟。
如今章氏不在府里,也没人敢来寻宋宝琅的不是。绘春叮嘱抱朴堂外扫洒行走的侍女婆子们,让她们动作都轻些,不许吵到宋宝琅。
宋宝琅便一直睡到巳正才起。
因着一夜无梦,宋宝琅高兴的朝食都多用了半碗。
结果没想到,她刚用完朝食,宋家又来人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
宋父回来了。
宋宝琅当即便回了宋家。
宋父比离京前黑了许多,也瘦了许多,先前合身的衣袍,如今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宋宝琅一看见他,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爹,您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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