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端阳节,卫怜嗓子总算养好了,卫琢右臂的伤势也日渐好转。
春猎风波后,阖宫上下始终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雪雁一事处置了不少宫人,连宫禁安防也悄然更换了。
端阳宴是宫里的大节庆,卫怜没有理由不去。她原本挑了件不起眼的杏黄裙衫,偏在出门前又收到贺令仪托人送的花笺,心头一喜,又折返回去,往发上多簪了对珠花。
卫怜还带了几个亲手缝制的香囊,里面包着辛夷与花椒,这才欢喜地往撷芳园去。
到了地方,只见贺令仪独自在树下候她。卫怜悄悄抬眼四望,这回却不见陆宴祈与贺之章了……
听闻贺大人腿疾加重,贺氏姐弟也许久未曾进宫。贺令仪今日裙钗较往日素淡,穿了身浅淡的桃粉,眉间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轻愁。
“贺小姐相邀,不知……是有何事?”卫怜压下心头那抹失望,疑惑地瞧着她。
贺令仪欲言又止:“家弟不懂事,偏要猎什么祥瑞……倒无端连累了公主被陛下责罚。”
卫怜那日在大宁宫罚跪,许多宫人都瞧见了,私下也不知传成了何等模样,总归是好听不到哪儿去。
提及此事,卫怜沉默了一下,摇头道:“这事他已同我说过了,贺小姐不用再道歉。”
说话间,二人步入花丛深处。
初夏时节,桃李芳菲已谢,落英打着旋儿飘落,如点点红泪偷垂。
贺令仪鞋尖踩着两片落花,终是按捺不住心事,忽地停下脚步:“公主,这事憋在我心里好些日子了,若不问个清楚,实在是闹腾得慌!”
卫怜见状,疑惑更深,而后便被她拉住了衣袖:“我知道四表哥与公主亲近……我想问公主一句,四表哥果真心仪虞表妹?当真要与她定亲?”
卫怜从未听闻过此事,蓦地愣在原地。她努力去回想虞家小姐的模样,却只依稀记得是位温柔娴静的女郎。
“我……不知晓,皇兄从不曾对我提过虞小姐。”她只好如实相告。
贺令仪也是一怔,仍是不死心:“那……公主可知表哥身边可有侍妾?他究竟钟意什么样的女子?”
连串的发问让卫怜也迷茫起来。他们兄妹的确亲厚,可她也的确未见过皇兄与哪位女郎交往过密,便是言语提及都不曾有。
得知她当真毫不知情,贺令仪也沉默了。两人绕着花树慢慢地走,她忽然抬手揉了揉眼睛,眼睫像是沾了水雾般湿漉漉的。
“姑姑……想将我许配给韩叙。”
卫怜听出她话语中的哭腔,并不似多数人那样搬出大道理劝她,只是默默倾听着,仿佛有着无穷尽的耐心。见她抽噎不止,又略显无措地抽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
贺令仪没忍住,将满腹委屈与抱怨全数落了一遭,最后哭得面颊上脂粉也晕开了,还险些撞上另一波来游园的人。
卫怜瞧她实在狼狈,便带她躲入了临近的藕香榭。
水榭四面临风,槛窗正敞着。日影透过低垂的纱幔,映着几副搁置的茶具,却不见半个人影。贺令仪蹲在内殿角落的铜镜前,好一会儿才将泪痕擦干净。
卫怜唇瓣微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下,最后也蹲下身。铜镜里,便多出一道略微模糊的身影来。
她在宫中活得小心翼翼,大多数事情都并非自己能做主。这会儿乍一听虞小姐的事,也有些懵了。
“可好些了?”卫怜轻声问道。
贺令仪却吸了吸鼻子:“公主怎的一声不吭,也不劝我半句。”
卫怜认真想了想,才同她说:“贺姐姐,皇兄的心意,你应当也是知晓的。若他对你有意,便不会让你这般难过。”她顿了顿,语调放得更轻:“与其强求旁人……倒不如放了自己,去寻另一条自在些的路,省得撞得头破血流。”
贺令仪的婚事虽是贺昭仪的意思,可卫怜心底总觉得,若皇兄若想娶她,自会有法子,又何至于处处避嫌退让。
贺令仪默然不语,眉间挂着郁郁之色,却到底没再哭了,而是抬眸望向卫怜。
卫怜正思忖着,是否该再劝慰两句,贺令仪却忽然抬起手,轻抚了抚卫怜的脸,带着浓重鼻音道:“多谢公主……”
见卫怜双眉蹙起,眸中含着关切,竟似比自己还紧张,贺令仪不由心生暖意:“若有个像公主这样的妹妹,该有多好!家弟实在是个混小子……”
卫怜并未躲开她的手,脸颊却微微红了。瞧贺令仪终于提起些精神,又带着点傻气宽慰她:“韩公子我曾见过的,同样是芝兰玉树,皇兄也赞过他的才学……”
“样貌么……还算能看。”贺令仪低声嘀咕:“就是总绷着脸……姑姑说他倾心于我,上回春宴暗中瞧我,我怎总觉得是姑姑多心……”
正说着,卫怜忽闻榭外一阵脚步声响,连忙轻扯贺令仪衣袖,示意她噤声。
隔着一道紫檀木屏风,外间影影绰绰显出三道走入的人影轮廓,落座声清晰可闻。
几人谈叙之间,其中两道嗓音却令卫怜睁大了眼。
皇兄的声音她自然识得,另一道……她皱眉想了想,才隐约回忆起来,似乎正是韩叙。
卫怜与贺令仪对视一眼,皆是一脸惊讶。
外间几人说罢端阳宴的诸般安排,便逐渐转为闲谈。其中一人笑言:“听闻昭仪娘娘今日专设小宴,独召韩兄一人前往——怕不止是叙旧这般简单吧?莫不是娘娘在为贺小姐相看……”
韩叙声音听不出波澜:“不过是寻常事务,无关婚配。”
那人自觉无趣,讪讪两句便住了口,随后向卫琢告退而去。
外间忽地沉寂下来。
少顷,卫怜听闻皇兄缓声问了句:“无关婚配……你,当真无意?”
韩叙顿了顿,语气平淡,如同陈述天气般寻常:“贺小姐行事常逾礼法,性情鲁直,实非是良配,臣自然无意。”
卫怜呼吸骤然一滞,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贺令仪。只见她双眸圆睁,一张脸逐渐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
想到卫琢与韩叙此刻就端坐于外间,贺令仪死死攥紧了袖口。
“忍……要忍……”她心中不断默念着。然而那句话不断在耳边回响,一股难以遏制的羞愤直冲入脑——她忍不了了!
贺令仪猛地站起,如风般冲出内殿。卫琢与韩叙尚未回过神,她已一把抄起桌上茶盏。
卫怜赶忙追出去,正撞见贺令仪手腕一扬——大半杯残茶便泼墨似的,洒了韩叙一脸。
她随即转身,噔噔噔地快速跑开,只留下卫怜与两个男子在水榭中,面面相觑。
茶水顺着韩叙的下颌滴落,他面色冷沉至极,僵硬地取出素帕,一下又一下,狠狠擦拭着脸上的茶渍,力道大得仿佛要将皮也磨掉。
卫怜甚至觉得……他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白皙的肤色很快泛起刺目的红痕,他却像是毫无知觉般,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冷笑了一声:“悍妇行径,果然非我妄言。”
卫琢在旁负手瞧着,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心中更关心卫怜为何会在此处。
正想唤妹妹过来,却见卫怜蹙起眉,似乎是听不下去了,竟然破天荒地反驳他:“韩公子……在背后妄议旁人,又怎是君子所为?”
卫琢微微一怔,眸中旋即闪过一丝笑意,唇角也几不可查地轻勾,目光落在卫怜身上,不曾再移开分毫。
而卫怜话音方落,韩叙蓦地转向她,面无表情问道:“敢问七殿下,莫非窃听便是君子所为?”
陡然撞上这双黑沉沉的眼,卫怜心头那股勇气忽地又散了大半。她强撑着让自己不避退,纤细的肩线绷得笔直。
卫琢方才还做壁上观,见此情景,上前一步将卫怜挡在身后:“此事与我妹妹何干,凶她做什么?”
韩叙斯文的面孔仿若一方寒玉,他冷笑一声,再不停留,拂袖便走。
卫琢这才转向卫怜,唤来宫人,温声道:“送公主去留春宫。宴席将开,小妹莫要乱跑了。”
卫怜心中纵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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