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安知道我流浪的习惯,尽管他至今还不太明白我既已有工作为何还要睡公园。
我猫儿似的,眼珠子提溜一转,鬼心眼儿像水中的鱼吐泡泡那样接连不断地冒出。
我又一次答应了他。
跟在熟悉的人身后,走过熟悉的街,夕阳的橘光打在我人畜无害的脸上,使我惬意地眯起双眼。
我其实不太愿意以人的形态与李应安长时间在一起,这让我总认为自己还是一只猫,我可不想自己的伪装到头来变成竹篮打水一场空,在李应安面前露出猫脚。
可是今天的夕阳照在身上真的很暖,哪怕这个季节的傍晚确实偏向于稍寒,我半眯着一只眼,偷觑着身边目视前方的李应安。
李应安面不改色地走着,天边倾洒的薄金镀上他瘦削的脸庞。
我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一个问题,尽管李应安的长相实打实地算不上惊天动地,最多能够看得过眼,但他的面部轮廓可谓是斧刻刀削,棱角分明,这也是为什么第一印象给人一种过于成熟的错觉。
如今被暮色的暖光一勾描,眉骨下的眼窝深陷在阴影中,高挺的鼻梁将扑在脸上的明暗色任意地切割,唇角微扬的弧度在那半暖色中表现得恰到好处,既不会给人装模作样的虚假感,也不至于叫人看着就好欺负。
不知不觉,我偷看了他一路,发觉失态的时候,我们两个早就停在家门口不动了。
我听见他嘀咕一句:“李又枝这家伙又跑去哪儿疯玩儿了,到现在还不回家……”
我偏开头刮了刮自己的脸颊。
这是我作为李枫,在认识李应安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来他的家做客。
我尽量让自己像是这个家的客人,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观察着这个家中的布置,敛去所有能呈现在脸上的熟悉感,换成拘束与客气对待一切。
狭小的空间没有安置沙发,只在猫咪娱乐区域的旁边坐落着一张小桌和两把椅子。
我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你有没有忌口的菜或是其他食物?”
李应安自回到家就没有停手,为我准备好水和果盘,之后便是走到灶前系上围裙。
一个从小流浪到大的人,基本上是不具备挑食的习惯,所以我追着他的话摇摇头。
饭菜焖熟阶段,李应安从灶台前离开一小会儿,我的目光自然紧跟着贴上去,看着他从容淡然地走上楼梯,敞开身旁的柜门。
……衣服?
我大概明白李应安邀我回家的意图了。
“这是我当时在一个批发店里买的,老板说买一赠一,我也没有多看,没成想回到家才发现有一件竟是小了,我穿不上,想着干净的衣服扔掉也怪可惜的……”
他说着说着面上竟露出难为情的神色,那灰眸里流转着的都是嘴里要说的话,我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定是怕我嫌弃而斟酌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不给他再多虑的心思,我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我试试,若是合身我就把它带走。
自己的好意没有被误解,反而被别人心领,任哪一个人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喜悦感。
“你去卫生间试试看吧,”他领着我去卫生间,打开门道,“看看能不能合身。”
关上门的刹那间,我拎起自己贴身多年的衣服看了看。
自打我成人就穿着它,天气炎热它就有降温的效果,天气寒冷它就有保温的效果,总之我不需要刻意脱卸,它会时刻保持干净整洁,我也不必浪费力气清洗。
我再三思索还是没有把它脱掉,以它为底衫,把李应安给我的衣服给套在了外面。
大小正合适。
我都要怀疑这件衣服其实是李应安根据我的身材特意为我购置的了。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脱掉里衣来试穿——
一件浅白色的长袖衫像风吹布条似的从空中坠地,不说飘飘而落,接触地面的瞬间也是铺展开的,如果忽略中间鼓出的小包。
随即,一颗圆润的猫猫头从衣领处好奇地探了出来,这只猫并不陌生,它就是我。
我全身而出,回头默默地注视着这摊开在地的衣服。
这就是我不接受人类衣服的原因,在一天内我由人变猫的次数未知,我总不能在每次变猫之后,还要找地方把衣服给藏起来吧?
对于有衣服的我来说,那还真是应了人类的一句话,那就是脱裤子去放屁。
但现在,我还是要乖乖把衣服穿出去给李应安展示的,毕竟不能拂了主人的好意。
李应安说这衣服就是为我量身制作的。
不过他说再好听的话,我也不可能现在就穿着它,并非是我不赏脸,只是这断暖的屋子里的温度不适宜我单穿着人类的衣服。
我把它叠得板板正正,装进塑料袋里。
“过来吃饭吧。”李应安把饭菜收拾在桌面上,又摆上两副碗筷,等他去门口的杂物架上取餐巾纸时,还顺便开门望一会儿。
他的小动作都被我看在眼里,我知道他表面装得风轻云淡,心中早已心急如焚了。
在我的认知里一直都是主人不着急动碗筷的话,那么我就不可以食用。在这段等待的过程中,我看着李应安向我走来,在他坐下后我故意戳他心窝子:你在家里养猫了?
他下意识地瞥向家中充满猫咪玩具与食物的地方:“对,一直很有人性的小猫。”
或许是为了不把注意力分散给还未归家的李又枝,又或者是因为对面的我与小橘是口头上所说的朋友,而他收养的狸花,即我就是与小橘差不多时期与他相遇的,他将与李又枝相遇、相识、相处的过程说了出来。
我全然当一个合格的旁听者,倾听着这些我铭记于心的经历,脸上不禁露出微笑。
这顿饭吃得充满了温馨的故事。
“竟然八点了,”李应安不自信地又确认一遍,“这么晚李又枝怎么还不回家。”
他的声音暗暗沉下去几分,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明明屁股已经沾不住板凳却还要讲究主人的待客之道,违心坐在这里陪着我强颜欢笑。
此刻,他就像是一位等不到孩子归家的母亲,坐在桌前焦急、乱想。
我自觉玩笑开得有点儿大,我不忍心再看他左右为难,明明李又枝和李枫都是我。于是我和他说:我和你出去找找吧,权当饭后散步,反正现在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他迫不及待地应下了,回答得很干脆。
今夜凉风徐徐,起初还觉得清爽,可是吹在身上久了,就会有种风钻骨头的刺痛。
街边的老式路灯发出晕黄的光亮,周围的一草一木,以及居民所居的楼房,这类原本偏暗色的东西,都被衬托的如鬼魅一般。
我和李应安散步在楼前无人的小道上。
李应安说,他会尊重李又枝,在每天上班的时候把它放出家门,而李又枝也正如他说的那样有人性,在他下班之前就会到家。
但今天却是一个意外。
他说完后,又朝着四处喊名。
我默不作声地跟着,昏黄的灯光随着我们走过的偏僻小径而越来越暗沉,光线穿过纵横交错的梧桐树枝,落在李应安的身上,又伴着他的脚步而忽明忽暗,像我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我深觉对不起他,同时我也担心明天会不会被他教训,万一往后不会再被放出门。
可走着走着,李应安不再把重点放在李又枝的身上,而是放在我这个大活人身上。
他很是歉疚地停下脚步:“抱歉啊,本来让你来也是为明日给老先生庆生,你辛苦工作一天,我没能让你休息,反而让你陪着我四处找猫,这实在是不好意思……估计李又枝在哪儿睡下了吧,要不我们先回去?”
最后一句,他大概抱着侥幸的心理道。
与其替他做出违心的决定,我还不如选择陪着他在周围多转会儿,以浇灭他焦灼不安的心情:不了,我还是想在外面走一走。
他怕是巴不得我这样选,不仅没有与我客气,而且十分心安理得地和我继续行走。
这次他没有把话题引给李又枝,而是并不突兀地聊起明天老头的生日。对我来说这没什么好说的,李应安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就对我讲起老头那失踪的小女儿的事情。
他惋惜:“估计老人家最想见的,就是那个失踪多年还未曾寻到的小闺女了吧。”
我明知故问:他的小女儿是怎么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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