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峤到达楼下的时候,已经迟了。
焦驰当先拉开破旧墙壁上的铁门,鸦青手上提着个箱子紧跟其后。铁门外、巷子口通通站着蹲守的人。
宋峤远远躲在人群里,听着周围的人小声咬耳朵,这场面不多见,人类骨子里看客的天性促使他们聚集在一处猜想、推测,也算是日常重复无趣生活中的乐子。
太巧了,[黑鸦]二人偏偏进的是樊勤居住的一栋楼,宋峤无法不多想。没站多久,有全副武装的人朝人群走来,他伸出手示意大家散去,人潮不为所动,他举起手中的武器冲着人群威吓,人群顿作鸟兽散。
宋峤随着人潮退开,走得远些,附近的楼栋中,几张抑或是十几张看戏的脸稀稀拉拉挤在窗后,举着武器的执勤人员扫到这一幕,别开脸啐了一声。
十几星分后,焦驰和鸦青一起走出来,她们一前一后,中间夹着一人,脖子以上戴着形似鸟笼的器具。焦驰余光掠过周围,落在身后的鸦青身上,鸦青当即将胳膊上耷着的薄衫拢在女人头上,半钳制半推搡着女人往巷子外走。
焦驰落后一步,警惕地环顾周边。巷口停着一架飞行器,车门自动打开后,鸦青将人推上去。
随即,四散的人有序撤退,两人转身上了另外一架。
目送几架飞行器远去,宋峤当即往楼下赶。三步并作两步,一口气爬上三楼。
306屋门半开着,里头保持着宋峤前一天进去时的模样,没有人。
来到隔壁,宋峤咚咚敲门,门内毫无动静。
她打开副脑,在群聊里报告事情进展。消息发出去不过几星秒,几条信息快速刷屏。林在推测城邦安全局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十七在庆幸任务妥妥的完成在即,阿德里则在群里嘱咐大家在任务完成前要同样小心。
宋峤在对话框里敲出一行字,一条讯息跳出来,来自阿德里,“[黑鸦]联系过你?”
胡说八道,宋峤抿唇,删掉原先的话,发送“没有”。
副脑迎来长久的沉默,在失去耐心前,新的讯息跳出来,“我来联系,再守一晚”。
宋峤眨眨眼,眼前的305紧闭,她果断走进306,默默将屋门阖上。厨房里依稀残留着食物的香气,角落里垃圾袋扎得紧紧的,隐约能够分辨出是厨余垃圾。
卧室里,客厅里,保留着原状,瞧上去一切如常,唯独少了屋子原本的主人。没有多余的痕迹,她们离开得相当匆忙,宋峤如是判断。
一夜无事发生。
次日,同楼层陆续传来屋门打开再关闭的声音,宋峤原地待命。下午,撤退的命令到来,许游离开前已经结清佣金,队伍这一趟任务已经完成,大家可以享受假期了。
宋峤离开306,她将屋门半开,保持前一天的模样。扫过屋门紧闭的305,她快步离去,出了巷子,她才叫来飞车,往花园小区赶。
又要警惕樊勤可能出现,又要关注隔壁的动静,她这一夜委实睡得不好。
三两口吞完营养液,宋峤直接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几星时后,她爬起来,副脑上一连串未读信息,是焦驰给她发的,大意是询问宋峤之前的邀请考虑的如何了。
宋峤跳下沙发,当作没看见。下一秒对话框里跳出新的内容攫住了她的注意。
焦驰:你们在赏金榜上的排名已经跑到中部了,这对于你而言不是好事。
焦驰:昨天新接的任务是C级星通知我们的,你们的雇主不简单。
假装没看到上一句,宋峤引用第二句询问对面:!!谁通知的?
焦驰:不好说,毕竟是安全局内部通知,你看......
话题回到了之前的邀约上,宋峤果断退出对话框。
她找到赏金榜,果不其然,星网上带有赏金榜tag的讨论引起了小小的热度,发言者都带有显眼的“D06”ip标识,讨论的重点主要是在猎人队伍[黎明]以及边缘地带[清除]上,渐渐得话题延伸到了队员上,“第四人”、“新成员”等指代词频频被提及,有好事者甚至猜测新加入的成员才是队伍名次火速上升的关键。
好在有地域限制,D级星并不十分出名,加之猎人圈子不大,刷到的普通人并不关注。
微妙的不适在宋峤心底发酵,她行事一向小心,一些场合她甚至注意到不去暴露她的脸。
很快,她就知道了讨论突然火热起来的原因——十七将检索到的起因截图发在了群里。
赏金榜上的“匿名”发布者给[黎明]队伍额外打赏了10000星币。
钱不多,主要是起到帮[黎明]加热的作用,队伍左上角多出一簇红色的火苗,颇为亮眼。
不用说,是许游干的。
宋峤翻到私聊频道,点开未读一栏,许游给她发了飞吻三连,留言“不用谢”。
一口气梗在胸口,宋峤笑出了声,许游这么有钱,为什么,不,直接,打赏给她!!
对队伍而言,排名上升是好事,阿德里在群聊里抛出点赞的表情包,宋峤不语,将群聊和十七设成免打扰。
*
婉拒焦驰后,宋峤盯着盒子里的药剂发呆。
眼前投射的屏幕上是一例视频,记录了几位兽人在注射三代基因药剂前后的状态,重点是在兽化症状、身体数据上的显著对比,至于广告中宣传的美容功能,则是顺带,这是针对三等公民中60%的群体的。
这例视频是官方发布,视频末甚至提及到可能发生但目前试验者并未发生的副作用,以作警告,比如说局部疼痛,呼吸不畅等。
宋峤查询过账户的余额,最近她没有新的进账,而一支强化药剂需要100000星币,别说她能否能弄到正经货,许游这一出就已经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加上她还要更换住处,还要预留款项以防不时之需,以及焦驰莫名对她抛出的橄榄枝,她果断放弃自己另行购买的选择,少出去露脸,苟命为上。
眼前有较显安全的捷径,她决定挑战,有句老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一支药剂而已。
再说了,许游身份特殊,送出的东西不至于是次货。
怀着这样的想法,宋峤将药剂对准自己的左胳膊,轻微刺痛后,无色的药剂缓缓没入手臂。
宋峤抚上自己的胳膊,那一处触手微凉,转瞬间,从左小臂注射处开始,突然的灼热沿着胳膊流向身体其余部位。
灼热,灼热,灼热。
宋峤跌跌撞撞地跑向浴室,凉水从头往下浇灌。水流与皮肤接触,发出呲溜声响,袅袅热气从毛孔里蒸腾。
此刻,她如在火中炙烤,手摸上冰凉的瓷砖,哧声后,瓷砖上露出碳色的掌印,宋峤暗道不好,收回手,掌心朝上,任凭流水在手上冲刷。
体内的水分急速流失,宋峤顾不上生水与否,仰面张嘴,不住吞咽,延缓体内的燥热难耐。
宋峤跪坐在地,四肢百骸内流淌的似乎并不是血液,而是炙热的岩浆,闷哼声自喉间溢出,忍耐间不经意抬头,她透过身前的玻璃门,隐约间瞧见倒影中左眼里的异动。
奇形怪状的雾气从眼睑处飘出,那一瞬正巧被宋峤捕捉到。
下一刻“灰雾”钻回眼眶,一股舒适的热流从左眼流向身体,热流所到之处,体内的灼热似被压制,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体内徐徐作响的骨骼动静。
咔嗒,咔嗒......
热流碾过每寸骨头,宋峤已无暇仔细思考,紧接着来自全身的酸胀与疼痛一同袭来。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就像是跑完2000米,乳酸急剧堆积,酸麻中有人拿着针给你上刑。
宋峤蜷缩在地,一波又一波的酸爽袭来,死死咬住唇,血腥味从口齿间飘散,她硬挺着直到痛楚散去。
身体能够动弹,她勉力爬起来,冲了个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脚下软绵无力似在云端,随手在毛巾架上取下干爽的毛巾,将湿发囫囵包起,又裹上浴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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