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不是千里长江,巍巍高山。
而是众生相!
是娄山雨心中的众生!
说手生不是自谦,一开始线条确实不稳,几笔下来之后,顺当了。
心,也稳当了。
她画得不似平日所见的仕女图,仕女皆是一样的三庭五眼、鼻如悬胆、眼如丹凤。美则美矣,但千篇一律。
她画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脸,每一张脸都是现实的人。
一位老妇满脸沟壑,捧着一个纸卷,双手沧桑,一脸苦相,皆是尘与沙。
一位汉子扛着锄头,握着拳张着口,好似喊打喊杀,目中怒火活像要烧了这张屏风。
一位妇人盘腿坐在土炕,密密缝层层织,垂眼敛神,通身慈悲,活菩萨相。
周鸷在旁凝视,虽不认识,但猜到是小丰乡的老百姓。
娄山雨用色大胆,运笔极快,人脸是红的绿的花的,线条是狂放的奔腾的杀人的。
疯极了。
美煞了。
之后是一个知天命岁数的男性,周鸷看出来是老娄,老娄不在抽烟不在起卦,而是在马后车上,放声大笑。
娄山雨画得入了迷,犯了痴,眼珠子漆黑,一动不动,一颗心发酸发胀,想哭又想笑。
一张舆图画满了人,她歘地把屏风翻过去,入目一张连绵山水图。
她笑得狂放,“你摄政王好大的胆子啊!又是舆图又是江山图,你是想将那宝位收入囊中?”
这话骇人,被其他有心之人听了,是要掉脑袋的。
好在二人立于湖心中央,唯天与云与水与鸥。
何况周鸷本就是风流子弟于酒肆,纨绔少年于梨园,即使当了六年的摄政王,心思重了,肝胆缩了。
但话又说回来,能图谋皇位之人,怎是个畏手畏脚之人?
周鸷眼中带着几分自己难以察觉惊喜与惊艳。
他看着娄山雨作画,像谪仙,像厉鬼,像寒霜砺剑。
就是不像人!
他走近一步,抬手抚上娄山雨瓷白的面庞,蹭掉了面颊的殷红颜料。
指腹粗粝,是娄山雨从未感受过的触觉。
那点被蹭掉的殷红先是转移到耳垂,又像是一簇光亮,转移到眸中。
娄山雨终于停下手中的笔,与周鸷投来的目光兵戎相见。她胸脯一起一伏,朱唇一吐一纳。
不知是谁先动作,娄山雨的脊骨磕撞在罗汉床上。她握着周鸷的手,这双手她喜欢得很,既宽大又有力,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因为练武,几处软肉磨成薄茧。
她用尽全身的力量要翻到周鸷上面,二人如打架一般。
周鸷本来不允,用手垫着她的后背以防磕碰,最后终于无了奈,妥了协。
娄山雨跨坐在周鸷之上,好似打了胜仗,笑得明艳动人。
见周鸷不解的眼神注视着她,她朗声道:“周索远!你们这些人,有金屋有侍从,有权有利,但有我快活吗?”
“我从未如此快活!不是因着大仇得报,是因为我知道终有一日,世间将不会再有不公压迫,不会再有不白冤屈,下者不再受尽白眼,上者不能为所欲为!”
“而我,娄山雨,将会是把这世间推向那一日的千千万万人中的一个。”
娄山雨笑得狂荡,她手指发麻,眼睛亮得吓人,周鸷看得怔住了。
娄山雨垂下头,温凉的鼻尖贴着周鸷高挺的鼻梁,低语道,“周鸷,我知道你也想要那皇位,若是真到了那日,咱俩再公公平平,堂堂正正的比一比,可好?”
看似温言软语的呢喃,确是杀气腾腾宣战。
周鸷好似被娄山雨所感染,血液滚烫而沸腾。
亦沉声回应道,“好。”
一夜星辰一夜风,一夜云雨。
赵凤关坐在马车之中,夜入皇宫。
他闭目养神,耳畔是车轮在石路上滚滚之声。
忽然,一双英气眸子在黑夜中闪烁。
此事合乎情理,那周鸷确是个阴谋多端之人,做得出早早埋伏劫他军粮战马,以美人为饵钓他侵吞土地之事。
可错就错在,那白家小子瞎掺和什么劲啊?
还有那个猥琐老头儿。
他眉头紧皱,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
宫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太后喜骄奢,如今皇帝尚小,后宫前朝就她一人把持,可谓是一手遮天。
周笳呵欠连天,一双杏眼中盛满泪水,又一个哈欠,莹润的泪水夺出眼眶,从白皙的小脸滚下。
书房里寂静无声,所有宫人静立。
咳——
一个小宫女用很小很低的声音咳嗽了一声。
太后扬起眉毛,原本面若桃花,如今却好似披了一层霜雪。
两个宫人齐齐地走到那个小宫女身旁,用袖子捂住她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小宫女满眼满脸的泪,拼命摇头挣扎。其他宫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下一个被打死的人就是自己。
“好了。”娇媚的女生带着严厉,“先休息一下,喝一盅银耳百合莲子汤。”
周笳赶忙回说,谢母后,小小的手乖乖地攥紧白瓷勺子,一口一口喝下去,还没来得及开心,就有听到太后说,“今晚再看两页《天文历》,方能休息。”
小孩儿立马丧眉耷拉眼,太后仍然喋喋不休道,“今日本就还有一段《龙文鞭影》没有默写,已经是让你早早休息了。明日卯时三刻,在太傅到来之前,把《龙文鞭影》中的‘七阳’默出来,让太傅过目。”
周笳捧着瓷盅,清亮的汤水映着小孩软糯的面颊,只见小孩眉眼一皱,眼泪紧接着啪嗒啪嗒一连串儿掉下来,落在汤中泛起涟漪。
本就心里焦急的太后一看眼泪,立刻火上心头,长眉一竖,登时骂道:“哭什么!怎么又哭?让你学还委屈你了?”
凄厉的骂声响彻书房,周笳听得心里发抖,不敢抬起头和母后对视,只能愈加用力地捧着瓷盅,本想收住眼泪,没想到反而哭得更甚。
太后气得霍然起身,满屋宫人齐刷刷跪倒在地。
“长姐——”
赵凤关人为至,声先至。
甫一入书房,见跪满了的宫人和流泪的周笳,还有何不知?他暗自硬着头皮走进来。
自从周笳登上皇位后,太后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大,就连赵凤关也不敢多加劝说,可他看到流泪到颤抖的小孩儿又实在不忍,只得心一横走上前去。
“阿姐,阿瑰姐,”赵凤关眼神试探,唤着太后的闺名,“笳儿毕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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