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男人在春风中一字一句念道,眼神渐渐飘远。
“好名字……是他们的孩子……”
可惜风声太响,吞噬了男人的话语,娄山雨只看到男人的嘴唇一合一翕。
莫名其妙。
她皱起好看的眉毛。
木桶中的水被春风吹皱,泛起阵阵涟漪。热气消散,□□浸在温吞吞的水中,不舍离别。
娄山雨抬起一条赤裸的胳膊,很瘦,却有力。皮肤乍一脱离水面,被冷风一吹,汗毛耸立。再一回头,那男人就不见了。
门扉洞开,外面万物复苏,死绿死绿。
扎人眼。
翌日寅时,天未亮。
小丰乡乡间田道上,男女或站或蹲,黑压压一片。镰刀、锄头、半个破碎的磨盘……个样式的农具散落了一地。
雷老大坐在马上,是娄山雨降服的那匹赤马,清晨薄雾浸湿他的衣裳。娄山雨骑在一头毛驴上,将长发挽成妇人样式,目光眺望小丰乡最远处娄家破屋的方向。
却望不真切。
红日泄露出第一缕晨光。
“出发!”
雷老大一声令下,上百个庄稼人踏上崎岖的小路。
选在今时今日出发不是为别的,皆是因为——徭役。
若果说赋税是压在人脊梁骨上,那一捆沉甸甸的稻草,那么徭役就是最后一根。
决定生死。
征兵常在农闲时节,今时却不同往日。小皇帝封了异姓王后,紧接着大兴土木,兴建王府。那金枝玉叶的手怎会亲自劳作?这重担自然落在了京畿地区的百姓肩上。
禾苗青青,风翻绿浪。
天明之刻,征徭役的就要来了。
如果家里的男人被征走了,这大片大片的绿地就活不下去了。
一家人,也活不下去了。
所以,这是最后活下去的机会。
队伍将至官府粮仓,大片大片的农地映在百姓身后,浩浩荡荡。
突然,一男子从城外跌跌撞撞奔跑而来。
人群中目力极好之人道,这不是信客吗?
信客一骨碌瘫软在马前,尘土飞扬。他来不及站起便大喊,“征役的官兵来了!他们提前来了!”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这般早?
娄山雨蹙起眉头,但转念一想,征役之人多则三四,少则一人,不算打紧,杀小丰乡官兵是杀,杀征徭役的官兵,也是杀。
只是此时,她最担心的不是这个。
一时之间,众人大乱,像是咕嘟咕嘟的沸水,三五成群纷纷私语。
“征役的官兵都是朝廷派来的,这可怎么办?”
“要不回家吧,收紧收紧裤腰带,说不定能过一年,若是朝廷知道了,那可是死罪!我还不想现在就死啊。”
“我当初就说不能反,不能反。说什么开仓放粮,不就是雷老大和那个娄家的丫头想逞英雄,这下好了吧,英雄当不成,头就要掉了。”
……
有人甚至扛着自己农具,从人群中偷偷溜走,钻进田间小道想往家去。
娄山雨看向雷老大的脸色。雷老大目视前方,粮仓近在咫尺。他眉头拧在一起,眼神里又是犹豫,又是愤恨。
娄山雨无暇揣测他的心思,只是回过头去,目光越过闹哄哄的众人,远远望向娄家的方向。
一点红光骤然闪烁!
她眼中染上了笑意。
紧接着,在小丰乡农田的四周,每隔一段距离皆先后亮起光来。
那是火!
昨日深夜,夜凉如水。
老娄赶着一群小孩进了家门,像赶鸭子似的。这群孩子中最小的刚过六岁。老娄也许从前读过几本书,给每个孩子启蒙,教他们识字,只是他从不教些正经玩意,四书五经更是避之不及,只教一些八卦之类的旁门左道,想来是不想孩子们走科举取士的道路。
这也是娄山雨对他最不满的地方,娄山雨常常想,老娄的一生要和八卦盘相伴了,可是凭什么夺走孩子们的前途。
长姐如母,娄山雨又是个主意大的,孩子们经过她一招呼,都凑过来围着她听她说话。
“明日寅时,你们帮我做件事。”她声音坚定,“事成之后,让你们有吃不完的粮食。”
孩子们眼睛发亮,忙不迭点头。
老娄在床铺上枕着胳膊假寐,他突然睁开眼,斜睨着孩子们中间的娄山雨。半截蜡烛的莹莹光火映在娄山雨脸上,显得格外温暖。老娄想张了张嘴,瞟了一眼娄山雨,又咕咚一声,将想说的话尽数咽下去。
娄山雨给孩子们分发火折子,“明日我离开家之后,你们都跑到田里去,将这火折子点燃,扔到庄稼上。”
老娄猛地坐起。
“你!”
他用鸡爪一样的手指着娄山雨。“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想烧了庄稼地,让大家伙不得不反?你,你……你知不知道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是要遭报应的啊!”
百姓都是温顺的,这道理娄山雨明白。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只要还能活着,哪怕活得下贱,卑微,不堪,像瘦骨嶙峋的老狗一般摇尾乞怜,也没有人想反。
所以娄山雨偏要断了所有人的后路,让大家不得不反。
她挑眉盯着老娄,一步一步向他走近,烛光被她甩在身后,脸庞掩藏在黑暗之中,叫人看不清楚。“老娄,我问你,什么是伤天害理?什么是阴司报应?”
“如果这世间真有天理,当年那件事也是顺天应理?如果是的话,我看这天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魅权凌弱,奸忠杀良!如果真有报应,那我们这帮人又算什么?算是那件事的善果、恶果、还是报应?”
老娄额上留下一滴冷汗。
娄山雨冷笑,“每次经过官府粮仓的时候,你也见过从仓里溜出来的硕鼠,那耗子又肥又大,眼里闪着精光,比邻家早产的婴儿都壮实。它吃的是我们的粮!饮的是我们的血啊!”
一股尿骚味突然弥漫。
娄山雨和几个大孩子轻车熟路把老娄搬下床,扒了他的裤子。
老娄底下那家伙事儿被废了,许是经过什么事情被吓破了胆,老娄只要情绪失控,就管不住自己的下路,全身也会完全僵硬。
老娄眼睛瞪得极大,布满红血丝。他一动不动死死盯着娄山雨,妄图从娄山雨脸上找到什么,比如愧疚,比如犹疑,比如怯懦。
可是什么都没有。
娄山雨只是一脸平静,拿着湿帕子擦拭老娄脏污的身体。
她说,是天理负众人,不是众人负天理。
她说,天理该换换了。
绿浪一般的庄稼地里,火光星星点点。
娄山雨轻咳一声,驾着毛驴骑至前方,吁地一声转身,面朝众人。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让火势蔓延。
“大家伙听我说!”
所有人朝她望去,但是神情没有半分信任,蔓延的火和被淹没的绿被人们“抛之脑后”。
娄山雨手心沁出汗水,不自觉拽进缰绳。毛驴吃痛,短嚎一声,不爽地踏着蹄子。
她呵斥一声驴子,快速稳了稳心神,尔后夸夸其谈引经据典。
只是这些话不像是对着面前人群说的,更像是多年读书之积累。若是一位老学究听了,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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