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见忙收起食物,提起包出了便利店。
穆砚钦拎着一大包点心,站在店外的绿色遮阳篷下,他似乎没料到会突然下雨,霜见出现在他身边时,他以为是和他一样躲雨的人,并未多看。
“好巧啊,我们一天见了两次。”
霜见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脸,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穆砚钦转头,将视线从雨中抽回落在身边人的身上,只一瞬又缓缓转回去,没有理睬她。
“你也没带伞吗?”
“嗯。”不想搭理,但还是勉强应了一声。
“这家店的绿豆糕很好吃,快端午了是可以买一点。”
这会雨势渐小,霜见话音才落,穆砚钦已经抬脚步入雨中,
霜见想都没想追着他就冲了出去。
“你开车了吧,能载我一程吗?随便到个地铁站把我放下就行。”
穆砚钦锦衣玉食大少爷,是不会挤公交地铁的,她过来就是想厚着脸皮蹭车。
当然,她也是有心想接近他,他和楚川多年好友,或许通过他能再遇楚川。
穆砚钦在听到霜见的话后,拉车门的手顿住,回头看向霜见。
雨中的她瘦削伶仃,她双手抱头,像是在努力和风角力,很明显,风更胜一筹,她被吹得摇摇欲坠。
霜见眼睛被雨水淹得半眯,头发被风吹得扬起,却又因为潮湿有几绺顽固地粘在她面颊上。
穆砚钦看她这样,莫名烦躁,“我们很熟吗?”
怎么就缠上他了?
“不熟。”她撇撇嘴,“但我实在打不到车,想请你帮个忙可以吗?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烦死了。”穆砚钦拉开车门上了车。
霜见了解他,这是答应载她的意思,她欣喜绕到车的另一边上了副驾。
坐好后,她怕弄脏穆砚钦的车遭嫌弃,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巾一点点擦着身上的水,擦完小心翼翼将废纸攥成一团塞回包里,拉过安全带系上。
穆砚钦瞥了她一眼,还算识趣。
“糯糯。”他突然开口。
霜见下意识应声:“嗯。”
不待她察觉自己应错声,一个白花花毛茸茸的东西蓦地出现在两人中间。
霜见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得惊呼一声,猛地往旁躲,后背重重撞在车门上。
穆砚钦无语扫了她一眼,霜见尴尬揉着后背,定睛看向始作俑者,居然是只萨摩。
她尴尬解释:“我没看见后座还有只狗。”
确定是狗,她也不再怕,凑近它,抬手揉了揉萨摩耶的脑袋。
“我很喜欢萨摩,一直想养一只,但是家里人不让。”
阮诺喜欢狗是真的,没结婚时想养妈妈不让,结婚后想养,楚川说两人都忙没时间遛狗,不在家又怕狗会拆家,所以她一直没机会养只属于自己的狗。
穆砚钦没接她话,对吐着舌头的白色犬道:“坐好了。”
“哦。”霜见应声调整好坐姿,那狗也缩回后排。
“把四只脚都放在座椅上。”
霜见还想照做时,才反应过来她哪有四只脚,后知后觉穆砚钦原来一直在跟狗说话。
她脸瞬间红透,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估计刚刚也是自己听错了,他喊的并不是“诺诺”。
她刚想问这只萨摩叫什么名字,穆砚钦已经发动车子,她只得把到嘴边的话改成:“随便一个地铁站就好。”
“都上车了就别随便了,去哪?”
霜见诧异,怎么突然这么好了,她唇角微扬,“花语庭府,谢谢你。”
天色暗沉,路灯还未亮,只有一晃而过的车灯让车厢内时明时暗,熟悉的故人就在身边,霜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车内安静,只有后排萨摩时不时传来的鼾声,和穆砚钦口中薄荷糖被咬碎的声响。
穆砚钦和楚川高中同班,大学又都报考了京市航天航空大学,不过楚川念的是飞行技术专业,而穆砚钦上的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专业。
两人关系一直不错,霜见想再次见到楚川,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通过穆砚钦。
眼看就快到花语庭府,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你好,我们可以认识一下么?我叫阮霜见。”
她说着从包里捞出手机点开微信,“能加个好友么?今天特别感谢你,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穆砚钦略一偏头随意扫了她一眼,“我不吃这套。”
霜见愕然,想到他曾经冷脸拒绝别人的搭讪,不由尴尬解释:“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真的想感谢你。”
车在花语庭府大门前停下,穆砚钦从车门置物格里摸出手机,快速点了两下,将二维码朝霜见递了过去。
霜见面上笑意渐浓,忙点开微信,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扫码成功。
只是下一瞬,笑意凝固。
她又看了眼穆砚钦手机上的二维码,迟疑道:“你是不是点错码了?你这是收款码。”
“嗯,没有点错,不用请吃饭那么麻烦,50块钱,付完下车。”
霜见愣了数秒,窘迫不已。
她怎么忘了这可是穆砚钦,以前自己和楚川有矛盾,他都能当着自己的面劝楚川和自己分手、离婚。
现在愿意送陌生的她回家,已经算是爱心大爆发了。
她忙低头输入金额和密码,霜见一着急就惯性连输了几次自己曾经的付款密码,连续输错密码付款界面锁住。
穆砚钦很不耐烦,“行不行啊?还说请吃饭,付个车费都这么费劲。”
霜见匆匆收起手机,低头去翻找包,“抱歉,我微信余额不足,我给现金。”
她对包里东西并不熟悉,找了好一会,才从卡包里抽出一张折成食指粗细的毛爷爷。
她把一百元钞票展开,放在手心压了又压,看上去不那么褶皱才递给穆砚钦。
穆砚钦沉默看着她,眼尾的“泪痣”十分扎眼,霜见不敢看他的那颗“痣”,把钱放在中央扶手上。
“多的不用找了,请你吃糖。”说完急忙推开车门下了车。
雨又大了起来,她从小区门口跑回家,已然成了只落汤鸡。
陈芳妹正在自己房间看电视,听见开门动静,从次卧冲了出来。
一见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陈芳妹脚步匆匆进了主卧,没一会儿拿着个浴巾出来砸到霜见身上,“你有本事去折腾你妈呀,尽折腾我这个老太婆。”
霜见裹着浴巾和陈芳妹道歉,“我再也不会了。”
“你说话就跟放屁差不多,不对,还不如放屁,放屁还响一下臭一会呢。赶紧先去冲个澡换身干净衣服,我去热菜。一早晨发巅往外跑,这都几点了才回来......”
老太太骂骂咧咧进了厨房,随即骂声淹没在油烟机的嗡鸣声中。
霜见浑身疲乏,浴室的热气蒸得她大脑昏胀。
她低头搓了半天左侧锁骨往下三寸处的脏污,直到皮肤泛红痛感传来,她才反应过来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的了。
那处“脏污”是原主的胎记,那胎记形似云朵,有两个拇指指甲盖大小,这会红色愈发鲜艳。
“云朵胎记。”她口中默念,觉得耳熟。
这时浴室门被人敲响,霜见思绪被打断。
陈芳妹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快点,出来吃饭了。”
“知道了,”顿了顿又加了句:“外婆。”
“外婆”这个称呼很陌生,她自己的外婆在她十岁时就去世了,家里唯一的老人就是外公。
她外公曾经是上虞市教育局局长,一辈子威严肃然,但却很爱她,在她面前就是个和蔼的老人家。
霜见一边穿衣服一边盘算着明天要想办法去见见家人,不仅外公,还有父母妹妹。
可惜,吃饭时陈芳妹严令禁止霜见再出门,不管什么事两天后再说。
于是,霜见暂时便见不了亲人。
她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主动联系他们,她了解她的家人。
他们都是很警惕的人,一个陌生人的来电只会让他们心生戒备。
即使他们接通了她的电话,或者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接下去她又要找什么借口继续聊下去。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确实是独立在他们那个社交圈之外的,一切还是要先见面,再慢慢重新建立关系。
贸然联系,她并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总不能说她是阮诺,只会被人当成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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