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看了眼那摔倒在地还嘶着气的骊马，继续道：“这匹更是性烈未训，受惊之后不听缰绳之命，险些酿成大祸，以您不算精进的骑术和策马经验，选此马夜游上京，实在失策。依我之见，殿下不仅要处置了这匹马，连同王府上马房的管事，饲马的粮官，选马的马臣，都当问责，否则，只搪塞几句抱歉怕是难以服众，更为日后埋下祸根。王府出入办事皆配马，难保再有类似的险事发生，此时若不从严处理，岂不是将上京百姓的性命安危论作儿戏？”
方才那位官方发言的内臣又站了出来，依旧礼貌客气：“守希公子所言极是，待我回去，陈情昱王殿下。”
齐守希经常跟着苏篪在京城官门走动，昱王府的人认识他不足为奇。
齐守希把苏翡稍稍护在了身后，对着眼前这个人语气冷淡：“勒其大人也要罚，凭云殿下不谙马性，难道你也不识得？”
原来眼前策马失手小王爷是昱王殿下的嫡子风凭云，苏翡想起了昱王府今晚长长的车队，齐守希同眼前这个勒其看起来不像是浅交。
勒其仍是一脸笑吟吟的样子，恭敬地赔礼：“守希公子说得是，我们该罚。昱王殿下今日车马出游，本想与民同乐，不料小殿下御马失控，奔腾闹市，若非守希公子箭法神准，恐怕就闹出人命了。说来不但我等该罚，您更是当赏。”
苏翡心里不由得大惊，没想到这救命的一箭是齐守希射出的，要知道平时骑射课，他的水平不要说比不上侯门出身的常靖远，连世代文臣的秦昭和侯珠都比不上，众多学生里，他的骑射成绩有时候甚至都不如她。
一旁的常靖远看勒其废话了半天，早就不想再忍了，回了一句：“立雪堂学生文武兼修，你难道不知道？”
勒其点头,拱手道：“久闻大名，不如一见。守希公子如此箭法，当机立断，神勇之姿与当年镇守寒州的薛辕将军如出一辙。”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无不大惊，这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
飞骑将军薛辕是通敌叛国的佞臣，以他比喻齐守希，不仅是侮辱齐守希一人，更是当着面扇同在立雪堂苦读诗书，一心报国的学生的脸。
话音未落，常靖远便冲了上去，纠起比他还高一个头的勒其的衣领，怒道：“你来暨朝这么久，始终学不会中原礼数？今日之事，我们已然不快，你若再言语挑衅，我们告到昱王殿下处，你说他会帮据理的我们，还是保你一个连良籍都没有的番奴？我们看在昱王殿下的面子上才称你一声大人，恃宠骄矜在你们外族或许不少见，但在暨朝往往都没有好下场。你以为昱王殿下真的真心用你一个番鬼？我劝还是你少得罪人的好！”
说完，常靖远重重地一拳落在勒其脸上，将他推倒在地。
常将军府跟出来的侍从见此一幕都吓得不轻，常靖远倒是气定神闲，拿过一旁侍从的手帕擦了擦手，又扔到勒其脸上，极尽厌恶，连多一寸的目光都不愿给。
齐守希没有被常靖远的突然出手吓到，只是缓步走到倒地的勒其身边，用轻飘飘的语气问道：“勒其大人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样一番话？你身是图勒人，却在上京跟着降你族人的昱王殿下寻名求利，可能真是我们误会你了，你这样的出身，确实也不会低看薛将军。”
勒其擦擦脸上的血渍，哑声道：“是夸是辱，守希公子应该最清楚呀，切莫会错意，生气了。”
齐守希眼色一顿，没有回勒其的话，而是走到那匹倒在地上低声嘶叫的骊马旁边，蹲下用手掌轻抚马头，似乎是在安慰受惊马匹。
齐守希说道：“马是好马，只可惜自视甚高，还想着自己从前草原上的风光，跋扈出位，自惹祸患。多可惜啊，一匹好马，就因为一时意气要送了性命。”
风凭云瞧着双方说话夹枪带棒，僵持不下，不免担心事情闹大了会牵连甚广，便站出来打圆场：“勒其没有冒犯各位的意思，今日确实是我们的不是，我同大家道歉，守希公子箭法超群救了我，我就此谢过，深知此恩，定图后报。立雪堂的岑先生改日我当亲自拜谢，他教出来的学生个个知礼识度，舍身为人，实在是我朝之英才。”
齐守希回到苏翡身旁，不再说什么。
苏翡并不想事情闹大，环顾四周，在场的同学们更没一个有好脸色，靖远更甚，本该是良宵佳节，没成想搞得如此难堪。
她走到风凭云的面前，站近了才看清他脸上的擦伤，想必这位小世子受到惊吓不比自己浅，也算得到了教训。
想着他这样金贵的身份，自小多少人围着打转，肯定很少受这样的伤，苏翡心里忽地生出几分不该有的怜悯。
再者也确实怕事情闹大，要是传到苏篪耳朵里就麻烦了。
她对眼前这个一身狼狈的小公子哥说道：“今日的事，就这样结束吧，满街百姓，负伤烈马，该如何处置善后，相信王府自有分寸。我瞧你也受伤了，回去记得要妥善些处理。”
苏翡走近风凭云，压低声音说道：“我是京兆府苏少尹苏篪的女儿，也是立雪堂的学生，今日同学们一同出游，闹成这样，大家都不是很高兴，你往后呀，确实要苦练骑射才行。”
说罢，她转头看了一眼一旁气鼓鼓的靖远，好像在寻求他的意见。
靖远会意，道：“若不是王府忠心耿耿的内臣逞一时口舌，我们也不愿多起争执，既然青玉都不追究，那我们没有得理不饶人的道理。”
苏翡朝常靖远轻轻点头表示赞成。
闹剧结束，众人便散了。
昱王府的人早就停了马车在旁等候，风凭云车上到一半，又回头多看苏翡了一眼，苏翡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车，风凭云一笑，说：“原来你表字是青玉。”
苏翡点点头。
风凭云夸她：“很好听。”
苏翡大方承认：”谢谢，我爹爹取的。”
勒其在马车里等了许久，眼看着这位世子就要下车彻夜长聊，便轻咳了一声示意，风凭云才想起还有一大车马十几号人等着他，便不舍地走了。
***
闹剧过后，众人重新拾回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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