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对于蒋茯月来说,一直是一件痛苦的事。
勾心斗角的环境造就她缜密的性格,但最初,她也并非如此。
蒋承颜刚被带回蒋家时,蒋茯月也才十五岁。在那小小少女的年纪,她最大的烦恼还是思考动点问题该如何做。
“喂,你去档案室一趟。”棕黄色的档案袋打在书桌一角,她手下的纸掀起后又缓缓落下。
蒋茯月皱眉看着他:“怎么会是你。”
蒋承颜跟她同校不同级,按理来说这件事不应该他来告诉她。
“怎么?看不起我?”他将手摆在她的桌面上,原先整理好的纸张又皱了,“是董老师安排的,这是她给我发的消息。”
确实有这个聊天记录,可蒋茯月看着手下的演讲稿犹豫。
半个小时后就要进行演讲比赛了,如果路上遇到什么事浪费时间就赶不上了。
这次比赛对蒋茯月来说很重要,她想让爷爷看到自己的优秀。
“算了,”她收起演讲稿,“我还是先去问问董老师。”
“你居然选择不相信我?”蒋承颜起身拦着她的路,冷笑一声,“就是这样把我当成家人的?”
蒋茯月有些犯难。
她确实说过这句话,但只是在爷爷面前装温情的话罢了,没想到蒋承颜会放在心里,如今还来质问她。
“好,”蒋茯月思索片刻后决定选择相信他,“你帮我带一下演讲稿,等我去档案室后就直接到现场。”
连带着稿子,她将信任一同交付与他。然而,她得到的只有被锁在档案室的三个小时。
全校的广播都是通的。
从演讲比赛开始的介绍,主持人通报比赛名单,到最后的颁奖典礼,蒋茯月在不远处的档案室听得一清二楚。
她什么都做不了,大声哭泣只会伤害她的嗓子,改变不了任何。
从崩溃到麻木再到痛恨,她痛恨自己选择相信他。
蒋承颜欺骗了她,可最后给她开门的也是他。
细小的雪花随着冷风飘进室内,他逆光立在门口,静止了许久才走进来。
整整齐齐折叠好的纸被放在面前的木质桌子上。
稿子最后的感谢语局促地框在小小方块里,显得荒唐又可笑。
他什么话都没说,蒋茯月却想笑,只是还没咧开嘴,眼泪先一步在纸上洇晕出圈。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流泪。
不想让蒋承颜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她走得很快,几乎要跑起来。湿润的液体从眼角滑下,在脸上勾出一条线。
断断续续的,像是割开脸皮的虚线,而任何人的视线都是一把刀,毫不费力,就能切开她单薄的自尊。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懊悔,可她却觉得越靠越近的声音像是来索命的,路灯下,迫近的人影扭曲成细长高挑的鬼影,让她的脚步越发加快。
但身后人的步伐比她更快。
“对不起……”
未说尽的话轻飘飘落在雪地上,空旷世界里无人接住它,一人倔强流泪,一人无措愣怔,于是道歉的话掩埋在脏污雪水里。
蒋承颜的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腕,他低着头,轻声说了句“姐姐”。
这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地承认她是他的姐姐,但她心中却没有一丝波澜。
既没有看见他妥协后的痛快,也没有之后能与他和平相处的期待,她只是冷冷地将视线落在抓住她手腕上。
“对不起,”这次蒋承颜收回他的手,像小孩子认错一样,双手合拢放在身后。
蒋茯月什么都没说,系在脖上的蓝色围巾在空中甩着,她决绝地转过身,没回头看他一眼。
脸上的泪冻结成脆弱的冰,融化在她温暖的体温下。呼出的气体有着水蒸气般的白色,蒋茯月觉得僵硬的身体从内部开始沸腾燃烧,她又一次活了过来。
这是她来到蒋家后获得的第二个教训。
她曾将选择权交付他人,但因欺骗,只能就此收回。
在某种程度上,蒋茯月是极其冷漠的。她永远都不会选择原谅蒋承颜。
在外人看来,或许这是件小事,但对年幼敏感的她来说,这件事与那年冬天一样寒冷刺骨。
睚眦必报的人对于童年的很多小事都记得清楚。
即使如今的她不在乎蒋承颜的针对,甚至觉得幼稚,但当她每每看见蒋承颜上挑的眉梢,蒋茯月的心总是莫名空了一拍。
穿越云层的阳光从飞机窗直直射进,照到她身上时带着盛夏的热,枕着她大腿熟睡的男人似乎觉得不适,脸微微朝她大腿根处转。
柔顺的卷发顺着低下的头垂落,将两人亲密无间地拢着。灿阳下,发丝发着暖光,蒋茯月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她的手轻柔地从他的眉骨下滑,停留在眼下的细纹时,她顿了顿。
这种感觉,不同于发现自己青春不再的焦虑,她只是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很新奇。她遇到的是长大后、有担当的梁知聿,那他的青年时该是怎么样。
蒋茯月觉得喜欢上一个人是很奇妙的。
就像傍晚散步时偶遇一棵花树,你笑着说它好美,于是让它静静绽放在夜晚下,只是你没想到,透过玄关处的镜子,一朵小花正落在头顶。
未开灯的昏暗环境下,小花理应暗淡,但你却在无意看见后定在原地,因为你不可抑制地想起那棵极美的花树,在路灯下、在人流中,一直绽放的花树。
梁知聿说他在十年前就认识了她,他在期待着与她的见面而等待。
她刚这样想着,放在梁知聿唇上的指尖突然被握紧,下一秒,指尖处传来柔软的触感。
他闭着眼,缠绵地吻着她的指尖,整个空气中充斥着阳光般的温暖,连灰尘都变得可爱起来。
蒋茯月慢慢弯腰,抵在他额头上时缓缓闭上眼睛。
飞机穿过云层的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或许,在漫长岁月里,她也在等待着梁知聿的到来。
-
在去宴会前,她独自回了趟蒋家。
原本梁知聿是要陪她的,但中途接了一个电话。对面似乎说了些什么,她看见梁知聿脸上的笑卸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挂断后,他对她说了抱歉。
“我晚上去接你。”盯着她皱着的眉,梁知聿安抚地吻上她的嘴角,“公司上的事,不是什么大事。”
下车前,蒋茯月抓着钱包的手指紧了紧,沉默片刻,她看着他认真道:“有事情记得告诉我。”
很简单的一句话,梁知聿却看了她很久。
久到她觉得红晕快要蔓延到脸上,即将公之于众时,耳边传来开锁的声音,蒋茯月慌张地扯开车门,鞋底刚踩上地面,手被人扯着,半边身子又落回车内。
蒋茯月回头,正好看见梁知聿紧抿着唇,抬头看向她。
“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我,好不好。”
……
“姐姐。”
她抬头一看,才注意到蒋承颜斜靠在大门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你在想什么?连我叫你都听不见。”手插着兜,他慢悠悠地晃到她身边。
“与你有什么关系。”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推开他径直往客厅走去。
“你要去参加梁和昶七十岁大寿?”顺着蒋承颜欲言又止的目光,蒋茯月淡淡地收起手上的请帖。
“是啊,”站在阶梯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去干嘛?”蒋承颜两三步跨上台阶,皱着眉质问,“梁家人里除了房莹华没嫁成的梁乾,你又不认识其他人,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你还好意思提起房莹华?”
蒋茯月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他脸上,她扯过他的衣领,质问:“当初不是你撺掇她哥哥逼着她嫁的么?”
对于房莹华匆忙结婚这件事,她早有疑问,只是一直没查出来,在斯里兰卡那段时间里,突然有了消息,她继续深入调查,果然是蒋承颜搞的鬼。
“你要不要脸,房莹华做错什么事要被你们这些人当做商品卖掉,”蒋茯月又扇了他一巴掌,“若是你敢对我这样,我肯定要整死你,可她不能这样、也不敢这样,你有没有想过她的以后?”
男人的头一直偏着,听见她的咒骂也没动,宛如静止的木。
“再让我发现做这种事,你就别叫我姐姐了。”
蒋茯月言尽于此。
这是她第一次拿身份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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