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名身体瘦小、脊背微弯的官差率先奔来,领着身后无数身板厚实的大汉。
瘦官差和水草头扭打起来,他借着身材优势,专攻水草头的下盘。水草头体型高大,又显笨重,几招几式下来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得骂了一句:“小乌龟,得罪了你爷爷没好日子过。”
身后的小卒也跑上去跟其余海匪扭打在一起。宋音之和宋渡被他们围在中间,尚且安稳。
那瘦官差胜在轻巧灵便,出招收招都快,水草头每每格挡住,再要还击时,瘦官差已经起了另一式了,水草头便不得不再次防守。而他就胜在身强体壮,皮糙肉厚,他二人一攻一守,打了半天分不出胜负来。
瘦官差急于邀功,见场面僵持不下,便起了歪心思。他最后一招攻击水草头的面门,趁他闭眼抬手防住自己的时候,脚步一变,直向宋音之和段秋平攻来。
他速度很快,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水草头一看,当场大吼了一声:“啊!你这混蛋!”发疯一般冲过去阻止。宋音之没想到水草头这么笨重的身体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她看见水草头冲上去猛地撞上瘦官差。
瘦官差奔到两人跟前,本来已经停下,欲发力出招时,被水草头从背后一撞,像折翼的鸟试图起飞一样扑腾着翅膀扑向二人。宋音之反应快,赶紧跳开。
宋渡就惨了,眼睁睁看着瘦官差要飞上天一样的姿势飞向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脚下却挪不动步子。躺在地上的时候,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身上的痛感,一睁眼又看见水草头的身体摇摇晃晃——他跑得太快,撞得太猛,自己也站不住了。
水草头不经意低下头,和宋渡对视的一瞬间,从那视线里看到了哀求,还以为是他被瘦官差牵制住了要求救,他想也没想,猛扑上去,砸在瘦官差的背上。宋渡悬着的心一下就爆炸了,被砸得喘不过气,连骂人的力气也没有。
水草头从后面看掐住瘦官差的脖子,将他从宋渡身上拉下来,口里直叫唤:“你敢动他们,坏老子好事!”骑在他身上用力掐,“老子去不了京城,爬也要爬回来报复你!”
宋渡挨了这一胖一瘦二人两次撞击,几乎昏死过去,捂着心口直哆嗦。宋音之这才跑上去,扶起他:“你没事吧?怎么不跑啊,这么呆。”
宋渡拍着自己心口,郁闷得要命:“是,你跑得倒快。”
再说那水草头二人扭成一团,而瘦官差趁水草头惊怒交加之际,捕捉到他动作中的迟疑,跳起一拳打到水草头的眼睛上。
水草头吃痛,捂着左眼退开,嘴里不住地嗷嗷叫。他捂着眼睛弓着身子,也看不清瘦官差的攻势,见他袭来,也不过下意识一挡,却被他一脚踢到最柔软的小腹,水草头抬起头,像大象甩鼻子那样伸着脖子左右晃,嘴里还在痛嚎,下一秒手脚都被扑上来的官兵束缚住。
他发狠挣扎着,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有本事放开跟你爷爷单打独斗!”
众人全然不理,将他压到杨进面前,一踢膝窝,他被逼得跪下。水草头暴怒:敢踢我!”他要站起来还手,可是全身被按住动弹不得。
杨进面色冷淡地看着水草头,忽而微微倾身,手掌不轻不重地在他脸上划了一下,水草头就鬼使神差地安静下来,虽是抬头仰视他,气势却不见低迷,只是咬牙切齿道:“老子当初看错你了。”
众海匪见老大被擒,方寸大乱,无头苍蝇一般乱打一气,没多久就全部被制服,于是这场乱斗很快结束了。
杨进很高兴,站直身子拍拍手,像是要发号施令的样子,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之后,他却忽然转身进屋,过不了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提着段秋平的头发将他拖了出来。
段秋平一动不动,身体手脚全在地上摩擦,留下一条半干的血迹。
他揪着段秋平的头发甩了甩:“就为了这么个人,你们联合起来找我的麻烦。”
说着抬高手,段秋平的半个身子就腾空。杨进眼珠子牢牢定在宋音之和宋渡身上,看着他们两个,再一松手,段秋平的脑袋磕到地上。
他若是还醒着,不知道该有多疼。宋音之生出了立刻遁地逃走的心思,侧过身子不再看。
见自己的行动并没掀起多大水花,杨进一笑,生生将段秋平提起来,掐着他的脖子,声音发狠:“我是个很仁慈的人,本来打算折磨他一番就扔到荒郊野外令其自生自灭,可他居然引来了你们这些野狗咬人,确实坏了我的好性儿。”他皱起眉头,似乎很是苦恼,“啧,怎么办呢?”
手指忽然发力:“所以我现在不准备放过他了。”
宋渡呆愣愣地看着他,见姓杨的突然发难,他也慌了,冲上去:“你找死!”却扑了个空。杨进怀里抱着段秋平,又装出一副很明显是假惺惺的怜惜表情看着宋渡,口中啧啧称奇:“哎呀,公子也太激动了些。”抱着段秋平颠了颠,“现在知道了?他是因为谁才要去死的?就算不是你们亲自动手,也算半个帮凶了。”他转向宋音之,眼神迫切似是在寻求肯定。
宋音之脸色绿了又白,终于下定决心,张口欲说些什么,被宋渡一声怒吼打断:“等我回了京,要把你这酒囊饭袋剁成肉包子喂狗!”而宋渡随即像被空中无形的细线牵引着,一下蹦得老高,一只脚蜷起,另一只脚伸得直直的猛向杨进踢来。
杨进明知避不开,千钧一发之际,居然将段秋平的身体挡在前面。宋渡一惊,收了脚,可是扑向前的力道收不住,他整个人砸在段秋平身上,杨进垫底被撞到地上。三个人跟夹肉饼一样躺在一起。
旁边的小卒们压住蠢蠢欲动的海匪,不敢脱身,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统领出丑。
段秋平被宋渡这么一压,血直接渗了出来。宋渡撑了一手的血,顿时心里又酸又苦,只好将这不明不白的情绪全发泄在杨进身上。也不急着起身,就这么趴在两个人身上,手掐住杨进的脖子,将段秋平的血染了他满脸。
因为隔着一个人的缘故,宋渡没法使大劲儿。杨进有恃无恐,脖子在人手上,也能讲话说得底气十足:“公子还真是想要我的命。那你不妨试试,看看你还有没有命走出这里,回你的京城啊。”
说到一半,还“嗤”地一声笑:“也不知公子是何等身份,回了京城也能够把手伸到我这犄角旮旯处,来将我剁成肉包子。”
这话提醒了水草头,他看了眼段秋平,大声说道:“你这小泼皮还真是得罪错人了,这小野狗就是朝廷的皇子,等他回京,你这辈子就玩完啦!”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象到杨进的惨状,顿时觉得大快人心:“你平日里不做好事,这回惹到硬茬了吧?老子就在黄泉路上等你,看你这个小鳖灰溜溜地上路,哈哈哈!”
宋音之心里疑惑,不知道水草头是怎么得出这么个结论来的。但她随即灵光一闪,大声附和道:“姓杨的你最好对我们客气点,在场的几位当中,你得罪得起的只有你手底下那群走狗。”
杨进这个土皇帝当得够久,他在这偏远之地一家独大,也不用像朝廷命官那样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总之,他活得比朝廷命官还要威风,因此,断断受不得一点迕逆,当场勃然大怒,待要骂出什么来,宋渡突然加重力道,将他掐得快要背过气去。
杨进身上压着两个人,又受了气,这会子,性命还要受到威胁,当场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像被翻了个面的甲壳虫,手足扑腾着要翻回来,可是无济于事。
挣扎的幅度大了,不小心碰到段秋平的伤,他还要注意着避开。宋渡看在眼里,讥讽地一笑:“原来杨大人还有害怕的东西嘛。”说罢松开手,很嫌恶地擦在段秋平的背上,再将段秋平抱起来,冲着杨进扬了扬眉毛:“知道怕,就说明不是那么不可救药。还想继续在这当你的狗官,就起来救人。”
杨进瞪了宋渡一眼,站起身来背着手,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是或不是的,难道只凭二位空口一句吗?”话虽如此说,他却没再叫嚷着要段秋平的性命。
听到这话宋音之狞笑着走近:“西南提督,我想想……令尊的死相不好看吧?”
此话一出,杨进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朝宋音之走近一步,冷冷道:“你怎么知道的?”
宋音之就很得意地甩了甩头发:“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此事我既然能说出来,就代表和杨大人是心意相通的。杨大人也不会想让我把此事说给在场众人听吧。”
杨进的父亲,老提督是陪着皇帝出生入死的一批老臣。大部分成名的将领都要遇到的困境:功高震主和鸟尽弓藏。很不幸老提督两样都占了。皇帝将他一贬再贬,最后只能在西南帮皇帝练兵。
纵是这样,皇帝还是不放心。老提督实在受不了这等对待,想要一举反了。而此次行动被皇帝的眼线察觉,后来皇帝只好找个由头将他杀了。这老将士戎马一生,拼刀拼剑很难占到上风,而皇帝想了个阴招。他被几人合力从背后偷袭,勒死的。
据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眼球突出,脑袋青紫,极其惨烈。朝廷为了安抚杨进,让他子承父业,还郑重其事地拨了大几十万兵马给他。其实是朝廷那边已经兵强马壮,而认定杨进是个酒囊饭袋,给一窝天兵天将给他也翻不出个花来,因此有恃无恐。可怜杨进,一直以为自己被委以重任。
而后这件事被他视为天大的丑事——他的父亲惨死,而他自己还在杀父仇人手底下做事。可是杨进实在放不下这滔天的权力,因此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了。
而此事的知情人可遭了灭顶之灾,为防家丑外扬,他们都被杨进以或大或小的罪名处死。他自诩将消息瞒得密不透风,除了他自己就是在京城皇族之间流传。宋音之说出此事之前,他已有五分信了段秋平的身份,此事再一出口,他早已信了八分了。
“你在威胁我。”
宋音之学着他的样子,背起手,扬着头:“不,我在证明自己。”
“你是什么身份?”
“哼,”宋音之一笑,“哪有什么身份,不过是无名小辈,近几月趁着我家殿下兴致好,特南下游玩,哪知道……”她摆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自以为很深情地看着段秋平,想挤出几滴眼泪来,没想到失败了。宋音之只好以袖掩面,传出呜咽之声:“哪知我家殿下会遇上此等祸事。”
竟是如此?杨进暗自懊悔,自己闯下的麻烦可大了!
水草头却听得很开心,幸灾乐祸道:“姓杨的,一句话不敢说了?平日里在弟兄们面前时脖子长得都能代替不周山,怎么这下变矮了?”
海匪们跟自己的老大养成了一个性子,越是紧张就越是豁达。此刻听了水草头开这样的玩笑,很快窸窸窣窣地笑起来。杨大人忖度有贵人在眼前,不便跟他们一般见识,摆了摆手道:“你既是跟他们一起来的,我便不伤你。”
海匪们的束缚骤然消散。水草头爬起来,拍了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哼了一声。
杨进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庞,手掌朝上对着一个方向道:“二位远客,移步别处休息吧,再将殿下好好救治,以弥补在下的过错。”
几人路过他身边,宋渡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句:“嘴脸。”杨进心里也怪难堪的,只好装听不见。
借军中的医者看了,说段秋平受伤虽严重,好在不涉及内伤,还是好治的。只要每日按时服药,好好休整便能恢复如初。
杨进为表殷勤,收拾装饰了几间房间,让他们就此在驻地住下,“等殿下的伤好全了再回京不迟。”反正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宋音之总觉得他目的不纯。
段秋平得了几日悉心照料,渐渐醒转,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这是哪儿?
“你醒了!”
段秋平给这声音吓了一跳,捂着耳朵,看宋渡很不顺眼:“说话小点声。”
“醒了?”宋音之递过来一杯水,“不枉我们一番辛苦。”
“哦,对了。”宋音之又神经兮兮地凑过来小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京城的太子,记住了。”
段秋平一口气将水喝干,声音一下就变清亮了:“好。”
“嗯?”宋音之很很是想不通,“你不问为什么?”
段秋平看她一眼,眼睛弯起:“为什么?”
这可难说,个中曲折,宋音之光是想想就觉得口干舌燥,只好摆摆手:“反正你听话就行了。”
宋渡跳座在段秋平的床头,伸手摸了摸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仔养几天就没事了。”瞧见段秋平下意识地躲避,他柔声问,“弄疼你了?”
“没有。”
宋渡不满地后撤:“你怎么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似的。”
段秋平正是下床穿鞋,闻言一脚踹上他大腿。
“靠!”宋渡站起来拍拍,“这么大个鞋印!”
在他准备发招之前,段秋平先一步开口:“我是个病人,可不能跟你纠缠。”
“谁要纠缠你。”宋渡负气走了。
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
“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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