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水亭。
裴景背对着河岸,看着河中远处的景色,并未注意到岸上的情景。
郑子瑜却是正对着岸边的,他原本还在回答裴景问他的词句,忽然迟疑了一瞬。
“怎么了?”
“那好像是沈大人——”
郑子瑜的话还没说完,裴景便“腾”地站起,回头望去,正好看见一道绯红身影骑上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驹策马离去,身后一个湖绿身影也紧忙上马追逐其后。
“……和安平侯。”郑子瑜勉强将话说完,眼前哪还有天子的身影?
裴景早已经掠出水亭,几步跨过汀步桥上岸去了。
郑子瑜怔愣地看着裴景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其消失在林间,才捡起方才被扔在一旁的书,转身对着波光粼粼的河景继续念诗去了。
*
御道上行人已经渐多,康乐坊中更是游人如织,市井喧闹声不绝于耳。
及至坊巷,不便骑马,沈清辞便直接将那价值万金的雪球扔在了坊口处。
反正他的马整日招摇过市,京中几乎无人不识,也不担心会丢了御赐宝马,干脆下马步行,混入游人行中。
刘琦好不容易才在一棵高大柳树旁追上沈清辞,赶忙抓住沈清辞的袖子以免再被甩下,气还没来得喘匀,便听到沈清辞问他:“在哪?”
“啊?”
刘琦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清辞。
“那家新开的茶楼,在哪?”
“哦,你说这个,”刘琦恍然大悟,“你走过了,跟我来。”
才走出两步,刘琦又忍不住嚷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跑?都赖皇兄赐你那么好的马,我在后面拼命追也没追上。”
沈清辞哼哼一声,“到底是马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
刘琦哪敢在这个时候惹他,只好认栽:“好,是我不济行了吧。”
只行过了两家商户,二人便停在了一家颇为富丽的茶楼前,虽然奢华,但并不落于俗流,装潢设计很是典雅,楼中有雅致的乐声隐隐传出,足见主人品格非凡。
正中挂着绛红的牌匾,用洒金行书三个大字。
——听月楼。
沈清辞略扫了一眼,便直接入了大堂,立即有堂倌迎上来招呼。
“给我一间上好的厢房。”
堂倌陪着笑解释:“得罪了公子,本店的上厢房都已订出,没有空的了。”
才说完又看见沈清辞身后疯狂朝他使眼色的刘琦,慌忙改口:“原来是小侯爷的朋友,想来必是贵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见谅,大人请随我来。”
沈清辞近来不爱出门,堂倌不认识他,却认识刘琦。
沈清辞也不计较,随着他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清净雅间,临窗而坐。
窗外正对着一颗高大的银杏树。
细密的银杏叶如同一把大伞,几乎盖遮住了半个坊间小道,大片大片地舒展开,是很鲜嫩的翠色,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
沈清辞望着绿莹莹的一片,有些出神。
“你看什么呢?”
刘琦打发完堂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银杏叶还是银杏叶,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原来是这里。”
沈清辞仍在出神,说出的话让刘琦摸不住头脑。
“什么这里那里的?你在说什么?”
“这里原来是一家很红火的酒楼。”
刘琦仔细回忆了一下,也不记得这里曾开过什么酒楼。
“不对啊,听月楼开之前,这里是间乐坊,你记错了,这平康九巷就没有我不熟的。”
“那时还叫……绣云楼。”沈清辞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刘琦,“永元十六年时,京中动乱,酒楼的东家不幸卷入乱军中殒命,这里便换了东家。”
那时刘琦才六岁,还在老家爬树掏鸟洞呢,不曾入京,自然不清楚。
但是提起永元十六年,刘琦便记起了,那是先帝朝废太子谋逆,趁先帝携百官驾幸行宫时发动兵变,先控制了京中,后来援军驰援回京,在城中街巷交战三日,死伤数千人。
“这么远的事情,难怪我不知道。”他嘟囔着,又想起什么,兴冲冲道:“那时先行带军回京拼杀的,还是我皇兄呢。”
“是弥老将军。他那时并无军衔,只指挥得动怀恩侯的部曲。”
沈清辞呷了一口茶,颇为赞赏地点点头,“确实不错。”
“管他呢,”刘琦懒得纠结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又想起什么,便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那时你们便……一起了吗?”
“没有。”
沈清辞答得很干脆,说完这两个字,便开始认真品尝茶点,不再回话。
刘琦只当他在为河边的事情生气,赶忙转移话题,见沈清辞似乎对这里的茶点都很满意,便道:“听月楼有名的不止是他家的茶,他们东家会酿一种塞外的葡萄酒,和京中的酒味道大有不同。”
“难怪你竟会对茶楼有兴趣。”沈清辞瞥了他一眼,扬声吩咐守在外面的伙计,“上一坛来。”
“你不是……”
因沈清辞被天子下了禁酒令,刘琦才忍着酒虫陪他喝了半天茶,这时见他主动要酒,不禁怔愣一下。
“少废话。”
刘琦果然闭嘴了,正好他自己也有些馋酒。
反正是沈清辞自己要的,皇兄应当不至于怪到自己身上吧……
刘琦悻悻地想。
不一时,便有人捧着葡萄酒上来。果然不同于寻常酒酿,酒浆泛着淡淡的粉色,嗅之是带着些微甜的清冽香气。
沈清辞扬起一杯便一饮而尽。
“你悠着些,这酒虽不呛人,后劲儿却大。”
沈清辞却不管他。
等到裴景推门而入时,沈清辞已经支着颐半伏在桌上,面容染上微红,眼神也有些迷离。
“不不不不是我,是他自己要喝的!”
刘琦几乎是弹了起来。
“滚出去。”
刘琦如蒙大赦,二话不说退了出去,还识趣地带走了门外的伙计。
裴景来到沈清辞身边,见沈清辞只是盯着窗外的银杏树发呆。
“怎么喝酒了?”
“你别碰我。”
裴景倾身揽住沈清辞,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但沈清辞的推拒却显然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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