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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尾灯

小说:

庸俗字典

作者:

放鹤山人

分类:

现代言情

chapter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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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何霏霏先拐去结账。

前台是个笑容甜美的姐姐,告诉她祁先生早就买过单了,并温柔递上一盒糖果。

透明的小小方盒,中间贴圆圆的标签,知更鸟蛋蓝色,边缘有sugarfina的字样,大约是某个高级糖果的品牌。

标签上写着CHAMPAGNE bears,看里面装的一颗颗,是香槟味小熊形状的软糖。

何霏霏躲在门背后,偷偷尝了。

并非想象中甜的糖果。

酸,却不腻。

她从来没有沾过酒,所以……这就是香槟的味道吗?

没有酒精刺呛。

背帆布包出来,一条长长的走道。

来的时候和简昕等同学们一起,并未察觉,原来此处这么僻静。

祁盛渊站在尽头等她。

夏夜是嚣浮也是清软,男人天生一双长腿,懒懒斜倚,如一幅写意的山水画。

头顶路灯昏黄的光源,小飞蛾扑腾着翅膀往上撞。

也因此,他被拉长的影子,多了几分凌乱的稚拙。

“我的话,以后少当真。”

祁盛渊在她即将走近的时候开口。

何霏霏抬眸望他。

“怎么可能让你买单?”

男人从烟盒中又抖出一支,迈开长腿,点燃,

“我随便说什么,你就信了。”

往车那边走了几步,察觉到少了点什么,祁盛渊转头。

何霏霏站在原地,陈旧的帆布包夹在臂下,螓首微垂,一颗一颗往嘴里塞着什么。

空落落的身影,伶俜,却易碎而固执。

“好吃么?”

他吐一口烟雾,她的容貌因此而看不真切,

“给我留一颗。”

何霏霏却把盒子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学长的话,我不当真。”

祁盛渊把她领到停车的地方。

黑色轿车十分低调,车标四个圈,下面是白底黑字的车牌。

她想了想,拉开后排的车门。

“这句话你当一下真,”

祁盛渊大手挟着车门,不让她关上,

“坐前面来,我不想当你的司机。”

何霏霏照做。

之所以选择坐后排,是因为从小到大所见,男人开车,坐在副驾的女性只能是他的伴侣。

从没考虑到,世上还有司机这个职位。

薛湄芷发来精确定位,何霏霏跳转地图app,永通湖在北城的东南一片,导航显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堵。

返回微信,没有新消息。

云山蓝的头像早已淹没在消息列表的后排。

点开对话框,消息停留在她发起的转账。

云山蓝本人坐在她左侧的驾驶位,却不会确认收款。

“刚才的话……”

何霏霏熄灭手机屏幕,

“学长祖父去世,我发的那条短信,不够真诚。”

加上她想用离开的猫咪安慰他,却弄巧成拙,先说哭了自己。

最该道歉的时候,被薛湄芷的电话打断。

再发展就成了现在这样。

“我再次向学长道歉。”

车内的空调到了放冷的周期,“呼”地吹出,何霏霏起了颤栗,把呼吸含在喉咙里。

“我从小生活在羊城,跟我爷爷不亲的,”祁盛渊单手打方向,

“老实讲,他走了,我没什么感觉。”

何霏霏转脸看他。

路灯和交通灯明灭闪烁,在他英挺的鼻梁,投下流光溢彩。

他并未因至亲的离世而伤心难过,她发给他的信息,他也根本没当回事。

“学长的这句话,我要不要当真?”车子在红灯前停下,何霏霏问他。

真如他所说,他在餐桌上大声朗读她写的信息,并非出于对她不真诚的愤怒。

而是嘲谑和戏弄。

她合该生气,而不是一直心怀愧怍。

她在等他回答,祁盛渊淡淡瞥过来一眼。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中控台按下按钮。

「这里依旧是北城深夜,继续今晚的点歌环节。接下来的歌单,来自一位不愿署名的听众朋友——用婉转动听的粤语,讲述被世俗不齿的爱情。」

「三首歌分别是,吴雨霏《吴哥窟》、李克勤《吻别的位置》、陈奕迅《无人之境》。」

偏偏是这样的歌单。

主播语调低沉,念几句感时伤怀,音乐渐进,何霏霏抬手,想再次按下中控台上的钮。

“不好听?”祁盛渊攫住她的意图。

何霏霏悬着的手放下。

第一次聚餐时,他用粤语怼了何印,她装作跟其他人一样听不懂,也不愿于此刻被他察觉。

怎么会不好听?

她不仅会唱,甚至对歌词倒背如流。

但她摇头。

「睁开双眼做场梦」

车辆驶上高架,两侧大厦有一排排整齐的窗,对她肃穆凝望。

「难逃避你那面孔」

钻下穿隧道,灯影煌煌烨烨,车轮在减速标线上碾来碾去,是祁盛渊掌握方向,却任由车身反复跨越划定的界限。

「雾里看花没有发生任何事」

绿灯转黄再转红,超过限速的油门,也只能松开。

踩在刹车上。

何霏霏的手机和《吻别的位置》同时响起。

祁盛渊将广播静音,看何霏霏单薄的脊背弓起,按下接听,一手拢住嘴唇,排除周遭的杂音。

这是个大路口,等待的时间太长,他伸手去掏打火机,还是收了回来。

“……我早就回学校了,嗯,”

少女纤长的睫如蝶翼,在摇晃的光斑中,随着话语颤抖,

“刚才去洗澡,排队的人只有那么多了,好久?挨边四十分钟。”

她说方言,调子比普通话低沉两度,入声字多,夹杂当地人才懂的土词,全是四个字。

“我错了,该一回来就给你两个打电话的,免得你们担心我,对不起。”

她顿了顿,

“我没喝酒,晚饭早就杀割,马上就切睡……你们赶紧睡觉吧。”

中控台的时钟显示22:32,是听话好学生该睡觉的时间。

何霏霏熄灭手机屏幕,祁盛渊伸手,却是关掉音响。

“怕他们担心,所以撒谎?”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他们又不可能坐飞机过来抓我回去,”

何霏霏看窗外,此时已行驶到车辆稀少的地方,

“我想让他们好好睡一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跟汪公子,其实是一样的?”

祁盛渊偏头觑她。

又逢车内的空调放冷周期,冷风猛地吹出,何霏霏抖了抖。

她说不出“我信你”之类的话,太多人交浅言深,再真心的话,都被轻飘飘听过,荡不出涟漪。

“学长这句话,我要不要当真?”

她看祁盛渊的唇角微微上翘,自己也回了个笑容。

“高材生,”方向盘左打,车子进了一条更加安静的小路,

“会举一反三的,才是高材生。”

这是他第二次拿“高材生”形容她。

第一次,是他终于回复她的微信,说那条连衣裙,是“送给高材生的毕业礼物”。

何霏霏蹙眉:

“学长当年是有‘offer收割机’的美誉,只是并未继续深造而已。我呢,我连硕士都没读完,这顶‘高材生’的帽子,实在戴不起。”

祁盛渊却忽然一个急刹。

是突然窜出一只野猫,被车子的大灯照射,来不及躲闪。

“这句话要当真。”

猫儿溜走,祁盛渊没着急踩下油门,

“何霏霏,这不是顶高帽。”

男人点一支香烟,车窗下降一道缝,袅袅烟雾被卷了出去,什么也不剩。

“像我这样,满身铜臭的商人,才戴不得这顶高帽。”

这么一说,那些关于他为什么没有继续深造的疑问,再也不用出口了。

接近目的地,隔了老远,就有哨岗检查,像模像样。

仿佛是在认真落实今日的“限娱令”,可若真的限制,又怎么会只看一眼祁盛渊的车牌,不仅放他进去,还规矩又板正地行了个礼?

就连娱乐的许可都有等级。

永通湖这一片,外面的人只隐约听说是高档别墅群。

至于水究竟有多深?

只能敬而远之。

减震带每隔10米一条,何霏霏来不及看清远处,就被颤碎视线。

到了地方,她准备问薛湄芷具体的门牌,手机刚举起来,却被祁盛渊用打火机按下:

“坐到后排去,不要下车。”

她照做,车门一关,已经被锁上。

车在湖边停,从窗外望去,湖边连绵各种风格的别墅。灯饰打出五颜六色的霓虹,在湖面倒映,被晚风吹皱。

祁盛渊斜倚着车身,她透过车窗看,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汪家栋的父亲是祁盛渊唯一的舅舅,几年前正式接了汪家的班,在南边可谓呼风唤雨。

因着与祁家的姻亲关系,汪家栋也来了北城奔丧,但这人从小就不是本分的性子,正玩得兴起,接到表哥电话,能有好脸?

但他又不得不出来。

车内空调未关,何霏霏却闷热无比。

心也跳得厉害。

透过车窗,她看到有人背着满目的霓虹走过来。

一个男人,细长身材,穿花衬衫,皮带没有明显LOGO,扣得一丝不苟。

谁能看得出来,2分钟之前,汪家栋才刚刚黑着脸,把两个半倮的高三毕业生,从身上赶了下去。

人都是要脸的。

“……我唔该你,唔好得闲冇嘢做搞搞震,得唔得?”

尖头皮鞋停在祁盛渊一米之外,

“媾女啲嘢,你唔食算罢啦,掟我枱做咩啫?”

(我拜托你,不要闲的没事做乱搞行不行?撩妹这些事,你不吃就算了,掀我桌子干什么?)

车子的门窗密封性很好,何霏霏只能看到来人在动嘴,噼里啪啦像只爆裂的公鸡,却完全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这个人,应当就是薛湄芷口中的“汪公子”,汪家栋。

霓虹圈出晦暗的光线,看得不算真切,只见细长的眉和眼,鼻梁娟秀,大背头油亮,浅浅反射霓虹。

“汪家栋,汪公子,”

祁盛渊慢条斯理,学其他人捧着汪家栋时的语气,

“你唔好唔记得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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