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来福客栈二楼客房。
沈衔月倚窗而坐,左手指尖慵懒地抵着下颌,右手拿着茶杯轻轻晃动。窗外夜色如墨般浸染天际,唯有檐下灯笼摇曳着洒落昏黄的光晕,远处街巷依稀透出若隐若现的灯火,皆被晕染成朦胧的星点,更远些的地方则彻底湮没于无边的黯色之中。
雨声淅淅沥沥响个不停,似天地间永无休止的私语。沈衔月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随手把茶杯放在桌案上,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窗棂,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伴着绵绵不绝的雨声,与檐下飘来的市井声浪合奏成悠扬的乐章。这人间烟火在此时此刻是如此地熨帖人心,恍惚间心境竟慢慢变得如秋水般澄明安宁。沈衔月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困扰多时的瓶颈此刻正被尘世的烟火气一寸寸侵蚀,即将化作烟雾随着雨丝落入尘土。神思飘飘然,似也化作了一缕青烟,即将融入无边的夜色里。
游醒枝坐在床边,不时地用客栈老板提供的质地绵软的帕子粘水后拧干,轻柔仔细地擦着娇娇的脸和脖颈。
就在这时房门外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有人正在上楼,大约是客栈伙计来送她们入住时点的白粥。沈衔月听到动静蓦然回神,从方才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抽离而出。
果然,房门口紧接着传来三声敲门声,“客官,您点的白粥来了。”
“进来吧,门没锁。”沈衔月扬声让伙计进来。
来人听到答复当即推开房门,是个模样十分讨喜的小姑娘,却不是店里正式的伙计,而是这客栈老板的女儿。
“两位客官粥给您放桌上可好?”
沈衔月点了点头,“麻烦了。”
“不麻烦。”小姑娘仰着一张笑脸,手脚麻利地将白粥从托盘中取出放置在桌上,“客官可还有其他吩咐,没有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暂时无事,有劳了。”沈衔月摇了摇头。
“客官哪里话,我娘说了要是等下那孩子醒的晚,粥冷了可以让厨房再做一份。”小姑娘边往外走边语气轻快地应了一句。
沈衔月晓得这客栈老板也是个好心人,应该是入住的时候注意到她们两人带着个受伤的小姑娘,才特意让自己的女儿来送粥。
“替我谢谢老板,有心了。”沈衔月摸了摸粥碗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好是能入口的程度。
“那我就下去啦。”小姑娘走出房间顺手将门也带上,脚步轻快地走远了,没一会儿就听到她下楼梯的声音。
沈衔月思及今日所遇皆心怀善意之人,心中暖意顿生,如春阳拂面。下山前师尊曾言,她出生前的玄灵大陆并不如现在这般太平,因部分逍遥境作恶,人间动荡不安了百余年,直至她出生前夕方渐复安宁。初入尘世时犹恐途中波折丛生,未料自下山以来,所逢之人皆温煦仁善,人间温情恍若这春夜细雨般沁润神魂,令人心明澄澈,似有涤魂之力。
“呜呜呜……娘亲……”突然小孩子呜咽的哭声在房中响起,“呜呜呜……娇娇……好疼……娘亲……”
“你……是谁?”娇娇睁开眼,只觉得脸也痛,脚也痛,浑身都好痛。环境也好陌生,眼前的人也不认识,心里不由得又是委屈又是害怕,眼泪流得更凶了,用被子捂住脸,躲在被子里,企图得到安全感,“这里……这里是哪里……”
“……”游醒枝显然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十分手足无措,只能笨拙地用帕子为她拭去脸颊眼泪。
“可算是醒了。”沈衔月闻声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与娇娇平视,语声轻柔,“娇娇还记得我吗?我们前几日见过的。”
娇娇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抬眸,努力憋住眼泪,同时用被子擦掉眼泪,模糊的视线终于清晰了几分,对上沈衔月温和的眉目,认出面前之人她前几日见过,眼中的害怕稍稍消减了几分,“你是……你是沈姐姐……”
记得人就好,沈衔月闻言松了口气。看出游醒枝的不自在抬手示意她将手中的帕子交给她。游醒枝立即将帕子塞进她手里,迫不及待地起身退到一边,将床边的位置让给沈衔月。她实在不适应这种场面,看向沈衔月的目光不由得透着感激,简直像在看救人于水火的神仙。
沈衔月将她一系列的动作尽收眼底,眼底浮现一抹清浅笑意,嘴角微扬,然而转瞬之间,她意识到此刻的氛围这笑意并不合时宜,连忙抿住唇,垂眸将笑意敛去。倾身圈抱住娇娇同时抬手轻拍她的背脊,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在她的安抚下娇娇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沈衔月见她平静下来这才轻声询问,“能告诉姐姐,你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在野外?”
“我……”娇娇虽然停止了抽噎,但气息仍有些急促,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是我自己贪玩,跑到山里迷了路……然后……在山上遇到了野兽追我……”
“我……跑了好久……好久……山里好黑……好可怕……”说着娇娇又哭了起来,“呜呜……后来……我跑累了……爬到了树上……然后睡着了……”
后面的事情也不用娇娇再多言,事已经很明了了,小姑娘在树上不小心睡着了,在睡梦中从树上摔了下来,摔伤加上又是野外,无人可以求救,加上又淋了雨,更是雪上加霜,幸好被路过的游醒枝救下,真不知道该说这孩子的运气好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说她运气好吧,一个人在山林里迷了路被野兽追,还摔断了腿;说她运气差吧,竟然能凭自己脱离野兽的追捕,昏迷的时候既没有遇到野兽袭击,也没有遇到歹人。不过想来应当是好运多一点,不然现下就不是哭鼻子的事了。
好在只是迷路了,而不是像沈衔月在医馆里担心的那样,家中出了变故,只有稚子侥幸逃脱。不过想想也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的桥段。想到这沈衔月不禁也在心中松了口气。
见娇娇还在抽抽噎噎,沈衔月用帕子仔细地为她擦了擦脸,安抚的动作越发纯熟,好在娇娇是一个坚强的孩子,不一会就停止的哭泣。
沈衔月见状眼神示意游醒枝将桌上的白粥端过来,接过粥碗,舀了一勺粥,递到娇娇的嘴边,轻声细语道,“睡了这么久,饿了吧,先喝点粥暖暖。”
“咕咕……”娇娇的肚子应景地响了起来,娇娇本来就哭的红红的脸更红了,不过这次是羞红的。虽然窘迫却还是乖乖地张开嘴把粥喝了下去。
喝完了粥小孩子的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不一会儿就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房间再次恢复了平静,游醒枝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脊梁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般渐渐松懈下来。
沈衔月看着她这如释重负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游醒枝见她笑出声,先是一怔,随即脸颊微微发烫,转念间也觉得自己方才那副模样确实有些好笑,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几分笑意。
沈衔月笑了一会便收敛了笑意,为娇娇掖了掖被角,起身将碗重新放回桌上,示意游醒枝也来桌边坐下,“明日要再送娇娇去一趟医馆。检查一下,没什么问题,我就送她回家。不知游道友有何打算?是否要一起?”
沈衔月闲人一个,遇到这种事情自不在意浪费点时间走个回头路送娇娇回家。毕竟小孩子不认得路,现下只有她知道具体位置,这一趟她是非走不可的。但游醒枝看着可不像是个闲人,能抽空送娇娇来医馆已经是仁至义尽。
“我同你一起。”游醒枝闻言并没有多做考虑,垂眸静静凝视着躺在床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娇娇,眼波中漾起柔柔的怜惜,凝视得久了,目光渐渐开始失焦,记忆里的旧景与眼前的场景悄然交织重叠,让她不自觉的陷入回忆里,瞳色渐染沉郁。可见这段回忆并不美好,游醒枝大约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沈衔月也不打算探究。没有打扰她的思绪,在窗边寻了个地方开始了日常的修炼,今晚她和游醒枝早就做好了不眠不休的准备,不然也不会只开了这一间房了。凌云境的修者,两三天不睡也没什么大碍。
回想着今日所遇之人、所历之事,人间善念如暖流漫过心扉,暖意融融。方一入定,神思便伴着雨声如云絮般再次随风舒展,灵台一片清明,倏然间她仿若也化作了天地间的一滴雨、一缕风、一绺烟,融入这世间的江河湖海,山川万里,与天地共鸣!
翌日,晨光熹微,沈衔月猛然从入定中醒来,睁开双眸,眼底迸出掩不住的惊喜。她本以为昨日那种恍然融入天地中的轻盈之感不过是错觉,却不想竟真是境界壁垒破碎的前兆!
仅仅是过去了一晚,体内凝滞经年的境界壁垒如冰雪般消融,耳畔仿佛能听到经脉拓宽的嗡鸣声。
经脉中灵力如落日熔金,相较凌云境初阶粗壮了一倍,鎏金灵力与银白内力交融缠绵,凝成一条白金交织的长河 ,在经脉中奔腾不息,最终汇聚在丹田,化作星云般的漩涡。
她轻抬手掌,内力自经脉应召而出,金色灵力似月华流浆,银白内力似晴空白练,两股气韵在掌心跳跃纠缠,似日月轮转般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惊鸿境与凌云境最大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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