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即逝的触碰宛如某种应允，鼻梁抵在甘悯伸出的指腹上，褚归云哼笑一声：“你的依仗可不止我一个。”
“你这话没头没尾的一点道理也没有。”甘悯心头一跳，转手捏了下褚归云的鼻尖，嬉笑着开口。
“火炉子不怕生病，你总也要怕我生病吧？”
窗外雨声淅沥，淋出些许寒意，青碧向外抽条，潮湿自他的发尾向外蔓延。
眉心拱起弧度，褚归云仰起头定定地看着甘悯的眼睛，平直的睫羽末端滴下来一颗水珠。
“得嘞。指着等我伺候你是吧。”
甘悯弯腰一捞把帕子捞回手里，没好气地拽了两下褚归云的发尾。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双手的动作快得飞起。
想使唤她，再等个几百年吧。
褚归云垂下头，似有若无的笑意自眼底滑过。
嘀嘀咕咕听不真切的埋怨如看不见的蛛网，直至头皮微微刺痛，褚归云方才反手抓住甘悯的手腕，沉声道。
“做什么？”
甘悯满手凉水，向外挣了下没挣开，笑吟吟地开口：“擦头发。你嫌弃我下手重就自己来。”
顺着甘悯的手指摸到几股被分得明明白白的长辫，褚归云拧起眉头：“你把我当小姑娘糊弄？”
不对，她对小姑娘下手没那么重，余光瞥见甘悯暗搓搓把掌心的几根长发往里收，心下不由得发笑。
“你能和小姑娘比？”甘悯轻嗤一声，把那几根细长的辫子搭到褚归云身前，眉尾眼尾垂下，唇角挂着清浅的笑，“知道这辫子还有个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褚归云的眼中滑过片刻茫然，心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接连不断的雨珠噼里啪啦拍在窗纸上又滚进尘土中，他被吵得有些心烦。
“长生辫。”甘悯拿起过了许久仍旧没成功碰到褚归云头发的干帕子擦净手上的水珠，顺手拍了拍褚归云的肩膀。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先去睡觉了。”
“为什么——”褚归云回头只看见一个身影咻地一下飞扑进床榻之中，话到嘴边又硬生生被咽下去。
甘悯把自己露出的脚脖子缩进被子里，一脚蹬到一个暖炉子还有点奇怪，看着疑似气到失语的褚归云有些愧疚。
物理意义上的暖男在发现自己可能无法完成任务之后还知道找个替班的。
“多谢啊！”甘悯美滋滋地就着暖烘烘的被窝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一本山水游记，拇指抵着边缘处一滑。
玉脊乡。
哗啦啦的声响停在被翻得蜷曲的一页，密密麻麻挤满了一笔一划，稚嫩而又严肃的批注。
甘悯自书页上端探出眼睛偷偷瞟了一眼慢悠悠拭发的褚归云。
她认得褚归云的字迹。
是他正儿八经少年时候认认真真地看过这本书，也真的思虑过这个玉脊乡究竟怎样才能抵达。
“苍山环翠碧水萦回之处，水土含灵。乡中居民皆恍若仙人，额骨饱满如凝脂，肩胛舒展如苍松，脊骨挺直如青竹……”
甘悯喃喃，眯着眼看见挤在缝隙中的几行清隽的小字，走笔干脆利落，可见笔者心静如水，与挤满整页纸的批注截然不同。
“荒诞不经，虚妄无凭。惑世人以至灾祸。”
“不要侧躺在床上看东西。”手中的游记被抽走，褚归云看了一眼纸上凌乱的笔迹，低头问甘悯，“你觉得玉脊乡存在吗？”
暖炉似的人一上床，甘悯安详地抱着褚归云的胳膊，闻言呵呵一笑：“一个地方旁的没有，仅仅靠人人都生得好看出名，该在也不在了吧。”
小臂上贴着甘悯冰凉的手，褚归云闻言一哂，拉着甘悯的手放到自己的颈窝。
“嗯，该在也都不在了。”
甘悯知晓兴许不知何时早已去过所谓美人遍地的玉脊乡，手中也没了别的书，索性脑袋一偏便要沉沉睡去。
“为什么，把长生辫绑给我？”犹在远端的声音揣着热意落在甘悯尚未明晰的梦境之中。
“因为……”
鹰隼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映出甘悯的侧脸，最后一缕未解的长生辫落在甘悯的颊侧。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没听清，还是甘悯从来都没有开口回答他的打算。
-
咚！
“再来再来，我还不信今日赢不了你了。”“嘴周一把，说了最后一把就是最后一把。”“我呸，你身上这点值几个子儿了？”“大大大！”“你这臭手还是别摸了罢！”
“王妃，怎么又来这种地方啊……”甘悯拉着桂圆的手被接引的人迎进场内，抱拳对着几个熟面孔打了个招呼。
甘悯鼻尖耸动，神秘兮兮地凑到桂圆身边：“桂圆，这个地方可和我们上次去的顺财宝局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桂圆鼓着脸面色不善地瞪走一个鬼鬼祟祟直勾勾往这头瞧的人。
“没那么难闻。”甘悯长长叹了口气，优哉游哉地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忽觉背后一凉。
她就知道，褚归云的手再长那也是有限度的，讨厌她的权贵简直多得手脚加一块都数不完。
挤挤挨挨灰扑扑的人群上端冒出一张明艳的脸，此刻正抓着围栏死死盯着楼下慢悠悠晃来晃去的甘悯。
“去，把那人给本宫拿来！”
甘悯确实没想到这个地儿还能碰见信阳公主，金玉扇一合，两手一举：“君子动口不动手，殿下有事可否直言？”
永王府别的可能没有，但是擅长干卧底工作的人多如牛毛。如今看着也不过是个玉树临风的纨绔公子哥罢了。
“当日就该把你逮去京兆府或是打死，也不至于叫她如今还在念着什么公子玉佩。”细长的眼尾中显出几分纯粹的恨意，闹得甘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何忽然又要打死她了？！
“殿下，凡事可都讲求一个证据。您是天家血脉也不能随意夺人性命罢？”甘悯捂住自己的胸口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在下不过无业游民，何谓公子玉佩？她又是哪个？”
甘悯说着拍了拍桂圆的手背低声安抚：“没事，雷声大雨点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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