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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整合者

小说:

算盘:商业帝国

作者:

会入天地春

分类:

现代言情

北京国际会议中心的华夏厅,水晶吊灯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密密麻麻坐着近百人,他们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芯片设计公司老板、传感器厂商总裁、软件开发商CEO和系统集成商负责人。空气里混杂着高级香水的尾调、咖啡的焦香,以及一种无声却紧绷的角力感。由“新旭日”主导发起的“国产工业物联网产业链联盟”第一次联席会议,就在这种表面客气、内里暗潮涌动的氛围中拉开了帷幕。

颜旭作为联盟秘书长,坐在主位偏左的位置。他今天特意选择了一身沉稳的深灰色西装,试图淡化“新旭日”作为主导方的强势形象,但台下投射过来的目光依然复杂——有审视,有期待,有戒备,也有毫不掩饰的算计。主席台上,坐着几位德高望重的行业协会领导和学界泰斗,算是为联盟压阵。

会议开场,各方代表致辞,无不是慷慨激昂,高瞻远瞩,畅谈打破垄断、共建生态、迈向星辰大海。话语在空中碰撞,激起阵阵掌声,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未能真正触及台下那些务实或者说,更关心自身存活的企业家们的内心。

轮到颜旭做联盟初步规划和技术路线报告时,会场明显安静了许多,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他走到演讲台前,身后的巨幕投射出那份众人已不陌生的产业链图谱,以及一份新鲜出炉的、厚达五十多页的《联盟统一技术标准框架草案(v1.0)》。

“各位同仁,”颜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清晰而平稳,“联盟不是松散的俱乐部,要形成合力,对抗根深蒂固的既有体系,必须有一套我们共同认可、共同遵守的‘普通话’。这份草案,旨在定义从底层硬件接口、数据通信协议,到上层应用开发框架的一系列基础标准。只有标准统一,我们的设备才能无缝对接,数据才能自由流动,才能真正形成规模效应,降低成本……”

他条分缕析地阐述着草案的核心要点,逻辑严密,数据翔实。然而,他话音未落,台下已然骚动起来。

“颜总,我打断一下!”一个尖锐的声音率先响起,来自华东一家中型传感器厂商“敏驰科技”的老板,他扶了扶眼镜,语气激动,“统一标准是好事,但我们这些小厂,现有的产品线大部分是基于‘通天’的协议开发的。如果完全按照新标准来,意味着我们所有的模具、生产线、甚至软件都要推倒重来!这个转换成本谁来承担?‘新旭日’能补贴吗?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场清洗,逼着我们这些没能力转型的小企业出局?”

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许多中小厂商代表心中共同的恐惧。会场里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李总说的有道理,但我们也要看长远……”颜旭试图解释。

“长远?颜总,我们小企业首先要活到长远!”另一个声音立刻跟上,来自一家做工业嵌入式操作系统的公司,“标准统一了,接口开放了,那我们的核心竞争优势在哪里?是不是以后大家都用‘新旭日’的芯片,用联盟规定的协议,那我们这些做特定领域优化的软件,还有什么差异化可言?会不会最后大家都成了标准化的螺丝钉,利润最丰厚的那部分,还是被掌握核心标准和芯片的少数几家公司拿走了?”

这是另一种担忧,来自那些在细分领域有一定技术壁垒,担心被联盟“平均化”的企业。

紧接着,国内通信模块的龙头企业“广联接”的副总裁,一位气质精干的中年女性,不紧不慢地开口了,语气看似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颜秘书长,关于通信协议部分,我们‘广联接’深耕行业多年,积累了大量私有协议和专利。草案中提出的新协议,与我们现有的技术路线存在一定冲突。我们认为,标准制定应该充分考虑到各家的技术积累和产业现实,而不是另起炉灶,造成重复投资和内耗。联盟是否可以考虑,以我们现有的、经过市场验证的协议为基础进行演进?”

这话一出,几家与“广联接”有深度合作或有类似技术路径的公司代表纷纷点头附和。大公司开始争夺标准制定的话语权,试图将联盟引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会场瞬间变成了一个嘈杂的议事场。小企业哭穷诉苦,担心被抛弃;中等企业忧虑失去独特性,沦为附庸;大公司则明里暗里争夺主导权,希望联盟按照自己的节奏和利益来舞蹈。每个人都在拨弄着自己心里那架小算盘,计算着加入联盟的得失利弊,所谓的“集体利益”在赤裸裸的个体私欲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颜旭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这一张张或激动、或忧虑、或精明、或冷漠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这比他连续熬夜调试代码更累,比应对南华资本的逼债更耗神。以前在旭日科技,他是创始人,是灵魂,虽然也要平衡内部意见,但关键时刻可以乾纲独断,用理想和威信将团队拧成一股绳。

但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松散的、由不同利益主体构成的联盟。他没有权力命令任何人,他手中的筹码只有“新旭日”的技术影响力、“大基金”的背景,以及那个看似美好却遥远无比的“共同愿景”。他必须像一个最老练的政治家和外交官,仔细分辨每一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在看似不可调和的矛盾中寻找那微乎其微的共同利益,在各方势力的吵嚷和博弈中,小心翼翼地寻找那个能让联盟不至于在诞生第一天就分崩离析的“最大公约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和耐心。他伸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口说道:“各位的意见,我都听到了。李总担心的转换成本,王总顾虑的差异化竞争,还有刘总提出的基于现有技术演进……这些都是非常现实、非常重要的问题。”

他没有否定任何人的担忧,而是首先表示了理解和接纳。然后,他话锋一转:

“但是,请大家想一想,如果我们继续各自为战,继续在‘通天’设定的标准体系下,做他们生态链上利润最薄、最容易被替代的一环,我们能走多远?我们今天的争吵、算计,和我们过去十几年面临的困境,本质上有区别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让会场稍微安静了一些。

“联盟不是要抹杀个性,恰恰相反,是要在基础标准统一的前提下,让大家更专注于自己擅长的领域,做出真正的、高附加值的差异化。关于转换成本,联盟可以设立共同基金,或者争取政策支持来分担一部分;关于技术路线,草案只是初稿,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共同商讨、共同完善它吗?”

他环视全场,目光诚恳:“我提议,今天就标准草案的争议部分,成立几个专项工作组,由提出核心意见的成员单位牵头,‘新旭日’提供全力技术支持。我们争取在一个月内,拿出一个更能平衡各方利益的修改方案。联盟不是谁的一言堂,它的成功,依赖于在座每一位的智慧和付出。”

他没有强行推动,而是选择了暂时搁置争议,将问题下沉到工作组去慢慢磨合。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也是面对复杂局面的无奈之举。

会议在一种并不圆满、但至少维持了表面和谐的氛围中暂告段落。代表们三三两两地离开会场,继续着会下的交流和博弈。颜旭站在原地,送走最后一位寒暄的客人,才缓缓坐回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着他。技术研发的难题,可以用逻辑和汗水去攻克;资本市场的凶险,可以用智慧和魄力去周旋;但面对这人性的复杂、利益的纠葛,他感到一种比面对任何技术壁垒或金融手段时更深的疲惫。这条整合之路,远比他想象的要崎岖和漫长。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打造一艘能够破浪前行的产业航母,其难度,远超打造一颗完美的“琉璃芯”。

第一次联席会议的余波,并未随着代表们的离场而平息,反而在联盟内部持续发酵。专项工作组的建立,暂时搁置了争议,却并未消弭分歧。暗流涌动中,一股最不驯服的力量,开始浮出水面。

“精测电子”的老板王大力,是联盟里一个谁都无法忽视的存在。他年近五十,身材壮实,皮肤黝黑,总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POLO衫,说话嗓门洪亮,带着浓重的江浙口音。与颜旭这类技术出身、带着书卷气的企业家不同,王大力是典型的草莽英雄,二十年前从街边修理铺起家,靠着一股敢拼敢闯的狠劲和对市场需求的敏锐嗅觉,硬是把“精测”做成了国内工业传感器领域的头把交椅。他信服的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市场,对所谓的“战略”、“生态”、“标准”这些高大上的词汇,本能地带着几分警惕和不屑。

在第二次联盟核心成员闭门磋商会上,当讨论到未来基于统一标准的产品利润分成方案时,王大力终于爆发了。

“‘新旭日’出芯片,出标准,我们呢?我们得出生产线,出工人,出市场渠道!凭什么最后分钱的时候,你们就要拿大头?”王大力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哐当作响,他斜睨着坐在主位的颜旭,语气充满了讥讽,“颜总,你们是穿鞋的,有国家兜底,拿着‘大基金’的钱,自然可以高谈阔论什么产业生态。我们这些光脚的,厂子里几百号人等着吃饭呢!玩不起你们这种阳春白雪的游戏!”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高亢,几乎是指着鼻子说道:“要我说,你这套就是‘技术官僚’的做派!靠着上面喂饭吃,哪里懂得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难处?按照你们那个分成方案,我们辛辛苦苦干一年,还不如给‘通天’代工赚得多!这联盟,不入也罢!”

话音刚落,会场一片死寂。几家与“精测”业务关联紧密,或者同样对分成方案不满的中小厂商代表,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闪烁,明显是在观望,甚至有人低声附和。王大力俨然成了他们的代言人,一股以退出相威胁、逼宫重新谈判的态势,瞬间形成。

会议室里空气凝固。所有人都看着颜旭,看他如何应对这公开的、毫不留情的挑战。是强硬压制,还是妥协退让?

颜旭的脸色平静,但放在桌下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他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王大力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基于多年市场拼杀积累起来的底气和不信任。这不是能靠道理或者权势轻易压服的。他若此刻强硬反驳,只会将王大力和他身后那批观望者彻底推向对立面,联盟可能瞬间瓦解。

短暂的沉默后,颜旭没有接王大力的火力,反而将目光投向其他人,语气依旧平稳:“王总的顾虑,代表了一部分伙伴的心声。利润分配是联盟能否持续的核心,确实需要慎重。今天的会先到这里,分成方案我们再议。散会。”

他没有给出任何承诺,也没有与王大力正面冲突,只是暂时中止了这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争吵。这种回避,在有些人看来或许是软弱,但在另一些人看来,却是一种沉稳。

当晚,颜旭没有通过秘书,而是亲自拨通了王大力的手机。

“王总,我是颜旭。有空吗?找个地方喝两杯,就你我。”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颜旭会私下联系他。王大力哼了一声,倒也爽快:“行啊,颜总请客,我老王奉陪!”

地点选在了一家远离市中心的、烟火气十足的潮汕砂锅粥店。油腻的桌面,嘈杂的人声,与白天高端会议室的氛围截然不同。颜旭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简单的衬衫,提前到了,点好了几样小菜和一锅热粥。

王大力晃悠着进来,看到颜旭已经在了,挑了挑眉,大喇喇地坐下。

“颜总,这地方可不像是你这种身份的人来的。”王大力给自己倒了一杯店家自酿的米酒,语气依旧带着刺。

“创业的时候,这种地方是常客。”颜旭笑了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后来应酬多了,反而怀念这个味道。来,王总,先走一个,白天会上,话赶话,别往心里去。”

他没有提联盟,没有提分成方案,只是举杯。

王大力看了看颜旭,又看了看杯子里浑浊的米酒,仰头一口干了。辛辣的液体穿过喉咙,他龇了龇牙。

几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稍微活络了些。颜旭聊起了自己早年在中关村跑业务,被人骗、睡地下车库的经历;王大力也打开了话匣子,说起自己当年如何背着传感器样品,一家一家工厂去敲门,吃闭门羹、看人脸色是家常便饭。

“颜总,不瞒你说,”王大力又干了一杯,眼圈开始发红,声音也低沉了下来,没了白天的咄咄逼人,“我老王没什么文化,就是个粗人。但我懂一个道理,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拼了二十年,把‘精测’从一个小作坊做到今天,容易吗?”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每一分钱,都是我和兄弟们血汗堆出来的!我不怕竞争,不怕‘通天’那些洋鬼子,我就怕……就怕被自己人坑了!”

他抬起头,眼睛直直地看着颜旭,里面没有了讥讽,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凉的坦诚:“你们这些高学历的,玩资本的,搞战略的,脑子比我们活络,套路比我们深。我是真怕啊!怕现在说得天花乱坠,等联盟做大了,标准定死了,我们这些出苦力的,就被你们一脚踢开,或者压榨得连骨头都不剩!什么产业大局,什么国家战略,到最后,还不是你们穿鞋的吃肉,我们光脚的连汤都喝不上热的?”

“颜总,我今天在会上不是针对你个人,”他用力抹了把脸,“我是怕!怕我们这些人,辛辛苦苦几十年,最后给你们做了嫁衣裳,还被卖了!”

颜旭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看着王大力因酒精和激动而泛红的脸,看着那双粗糙的大手,心中白天被挑衅而升起的那点不快,渐渐消散了。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刺头,而是一个在残酷市场中挣扎求生、带着一身伤疤、对任何可能威胁到自身生存的力量都充满警惕的草根企业家。他的反抗,源于最深层次的不安全感。

“王总,”颜旭拿起酒瓶,给王大力的杯子重新斟满,声音诚恳,“你的怕,我懂。将心比心,如果是我,我也会怕。”

他放下酒瓶,目光坦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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