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暗红长袍的老旦戏偶出场，由细线操控着，迈着僵硬而夸张的步子绕着白衣戏偶转圈。
她唱着词，是闽地语，裴霖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这戏唱得很阴森。
“她在唱故事背景。”傅决一边听一边总结，“南派被赶出戏楼以后，死的死散的散，北派为了彻底断绝南派的正统，把南派唯一传人拉去配了冥婚。冥婚当晚，南派传人一把火烧了府邸，烧死了府里一家十余口人，之后不知所踪。”
傅决话音刚落，老旦戏偶也完成了背景的最后一句唱词。一台花轿被抬了上来，呜咽的唢呐声和沉闷的锣鼓同时响起，曲调悲喜难辨。
媒婆打扮的戏偶上台，将白衣戏偶强硬地塞进了花轿，用有别于闽地南音风格的戏腔唱道：
“红白相冲是良辰，孤魂野鬼配成双。”
“莫问郎君在何处，今夜共枕入冥床。”
“起——轿——！”
随着媒婆一声尖利的唱腔，白衣戏偶身体僵硬地站了起来，在演绎的挣扎中被一群戏偶推上了花轿，推进了纸扎的新房。
戏台中央的白色幕布在这时落下，周围的音乐戛然而止，陷入死寂。
一秒。
两秒。
三秒。
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变得分外煎熬。那戏听着阴森，停了以后却更加阴森了。直到一双苍白到有些泛青的手，缓缓从门帘中伸出来。
“唰啦——”
那双手轻轻把帘子掀开了一条缝，探出一颗头。
那是白衣戏偶的头，没有盖盖头，脸上也不再是统一的戏偶油彩，而是一张肖似真人的人皮。
正是昨晚死了的那个人。
“阿怡？！”
一个中年男人猛地站了起来，他看着戏偶，脸上涌现出狂喜，但那喜色持续不到一秒，在意识到什么后，一下变得煞白，又跌坐回去。
白衣戏偶像蛇一样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那张脸皮被缝合在戏偶的头部，双眼圆睁，瞳孔处是两个黑洞。
她被身后的透明丝线拉扯着飘到那九人身前，低头一一嗅闻。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也没人敢动，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的表情，直到女人停在了一个穿着半袖卫衣的男人面前。
她的头原地转了一圈，嘴角被细线扯着咧开，抬起双手伸向男人的脖子。
男人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叫起来：“啊，啊——！”
他站起来猛地跑向门外，但门从外面锁了，他踹了几下没踹开，又转过身，贴着门瑟瑟发抖。
“你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昨晚只是太害怕了，我不知道你是想救我，我不是故意把你推过去的，我——”
说话声戛然而止，白衣戏偶的手已经掐住了男人的脖子，长长的指甲嵌入皮肤，流下鲜血。男人脸色涨得通红，除了发出呜咽再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接着整个人突然自焚起来。
刺目的火光照亮了一楼所有人的脸，一张张惨白的面容在火光里忽明忽灭。
自焚的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求救，但没有一个人上前。
直到他伸出的那只手被火熔断，像滴蜡一样掉在地上，整个人都被烧成一摊滋滋冒油的黑泥，只留下了一张脸皮，戏楼的门才再次打开。
头顶的灯重新亮起。
一只黑色布鞋踏进门槛，戏楼老板低头捡起地上的脸皮，冲众人笑道：
“各位，今晚的戏结束了，明日请早。”
众人渐渐反应过来，有人捂着嘴干呕着跑了，也有人神色复杂地看向地上那摊同伴。
只有那个脸颊凹陷的中年男人几步冲到戏楼老板面前，抓起戏楼老板的领子崩溃地说：“你对我的阿怡做了什么，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她！”
戏楼老板扯开嘴笑了笑：“别急，很快你也要来跟她作伴了。”
男人愣了一下，扭头看了旁边跟真人无异的白衣戏偶一眼，膝盖一软，颓丧地坐在地上，又心有不甘，泄愤般地扬了地上那摊混合着骨灰的黑泥。
“陈哥，我、我们也走吧。”红裙女人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陈起，有些害怕地喊了一声。
陈起点头，站起身，离开前下意识往二楼看了一眼。
那个脑后扎着小辫的青年坐在桌前，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表现得很平静，甚至称得上冷漠，像个游离在戏台边缘的看客，对生死和鬼神毫无怖畏。
红砖房大堂。
戏楼老板还是坐在老位置，用小金锤把新的脸皮嵌进一个陈旧矮胖的戏偶里。脸皮上化了油彩，面中一块白色，是个丑角。
裴霖在楼梯上看了一会，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转身回了单人间。
关上门后，裴霖抽出裤子里的水果刀重新塞回枕头下面，正准备站起身，被子上的一点粉色让他动作顿住。
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粉色，像脱落的墙皮一样薄，似乎是某块风干的颜料。
房间里的戏偶年代久远，身上很多部位都已经风化，会掉漆掉渣也很正常。裴霖轻轻吹了一下，把颜料块吹到床下的角落。扭头看见傅决在桌边翻找的动作。
“你在找什么？”
“找我的芋子包啊。”傅决语气带着疑惑，“奇怪，我走之前放桌上的芋子包哪去了，裴哥你拿了吗？”
裴霖：“没有。”
傅决又在地上找了一遍：“靠幺，不会又进贼了吧，芋子包都偷。”说着去搬放在空货架最高层的纸箱清点了一下，“还好箱子放得高，没人看得到。”
傅决仗着全场最高的身高和最长的臂展，把箱子重新推回货架顶端的最里面，嘴里忍不住道：“也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看没看门后的规则。”
裴霖想到那片莫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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