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北城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
早上的案例分析课,程陆惟坐在后排,被室内的热烘烘的暖气烤着,有点儿犯困。旁边方浩宇在他耳边不停念叨:“不是,那事儿你就不追究了?”
程陆惟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儿?”
“就叶子替你把姚玥拒了那事儿,”教授在台上念着案例,方浩宇不敢太大声,压着嗓子说,“人女孩儿还伤心了大半个月,碰上我们都不好意思,要不是我主动问,都不知道你还拒绝过人家呢。”
程陆惟提笔在书上标了几处重点,不甚在意说,“拒了就拒了呗,我本来也没时间去。”
“我是这意思吗?”方浩宇白眼一翻,“我是说,叶子这么自作主张,你难道不觉得....”
一句话说一半,后半句半天没憋出来。
程陆惟以为是教室太吵了,没听见,“觉得什么?”
“就....”方浩宇也不知道怎么说。
身处青春期的钟烨,虽然不至于叛逆,对程陆惟的过度依赖却是有目共睹。
方浩宇老觉得怪怪的,但具体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只能凭感觉瞎猜:“就我感觉他有点太黏你了,不想让你谈恋爱。”
程陆惟‘哦’一声。
躺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程陆惟点开短信,按动键盘回复。
两条消息发完,也没见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就哦?”方浩宇搞不懂他怎么想。
“我本来也不想谈。”程陆惟将手机丢到一边,签字笔在指间转两圈,抬眼望向教授的板书开始记笔记。
方浩宇给他听乐了。
“不愧是法学院大才子啊,给我玩儿语言的艺术是吧?”方浩宇一巴掌拍在他课本上,“你明知道我什么意思,叶子这么干可不是第一次了,咱考去南方大学的学委给你寄信,是不是也是他藏起来的?”
程陆惟停住笔,稍稍正色道:“叶子自作主张的确不对,不过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说的我心里都有数,他还在上高中,钟叔基本没时间照顾他,黏我一点也没什么。何况我本来就没想谈恋爱,拒绝了正好。”
下课铃猝然响起,人流开始往室外涌动,方浩宇重重点头,“行,算我多余问。”
那时的程陆惟对钟烨几乎是无底线纵容。
以至于谁都不曾往其他方面想,只觉得两人一个哥控,一个弟控,正好‘控’到了一起。
然而薄冰之下,早有春潮暗涌。
转折的开始是在第二年愚人节前夕。
那阵子方浩宇刚加入张国荣北城影迷会,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
为了给偶像组织一场盛大的纪念活动,方浩宇物尽其用,连钟烨都没放过,大周末地把人抓过来帮忙发传单。
时值初春,校园叶绿草新,生机勃勃,宣传摊位就架在校园主干道上,那里人流量高,去图书馆和去食堂的学生都得从摊位旁边经过。
期间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路过宣传海报,嬉笑着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方浩宇蹲在地上整理手幅,听完没压住火,当场就跟对方争执起来,最后两边还动了手。
钟烨离得比较远,没注意,发完传单回来才发现方浩宇脸上挂了彩,嘴角肿着淤青,眉骨位置还擦破一块皮,程陆惟正拿着碘伏给他消毒上药。
立在路边的海报被人撕了,摊位上架起的雨棚也断了支脚,看起来摇摇欲坠。钟烨扫眼狼藉的地面,有些茫然,“发生什么事了吗?浩宇哥脸怎么了?”
“没事,”程陆惟将擦过的棉签丢进垃圾桶,“是他自己脾气冲,刚跟人打了一架。”
方浩宇还在气头上,消毒水落到破口处疼得他龇牙也闭不上嘴,还在骂骂咧咧:“那就是一群没品味没素质的东西!他们根本就不懂我偶像的电影,不懂什么叫艺术!”
程陆惟擦完药,懒得理他,转身清理乱糟糟的桌面,“都知道他们不懂,你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呈口舌之快对你有什么好处,还动手打人,真要把人打伤了你这活动还怎么办?”
“谁让他们污蔑我偶像!说他是……”
方浩宇激动地一挥胳膊,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伤口,瞬间‘嘶’了一声。
嘶完仍旧嘟嘟囔囔,“这换谁能忍?!”
事情发生不久,围观的人群还在附近,有两个低年级的女生凑头嘀咕,钟烨离得近,很快便在对方的窃窃私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整个人如遭雷击。
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钟烨那会儿都是出了名的乖学生,平时除了学习从不关注明星八卦,业余时间最多就是听听歌,看看电影。
那天是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那些光鲜亮丽的娱乐明星里不仅有同性恋,甚至还有人曾经公开出柜,当众表白。
且不论真假,单是流言也足够震撼一个懵懂的高中生。
傍晚回去的路上,钟烨有点沉默。
三月底,湖边柳树渐渐抽出新芽,北城气温仍不见回暖,钟烨穿着校服,外面是一件连帽开衫,他埋着头走路,指尖不停拨弄着锁扣。
程陆惟察觉出他的异常,问他是不是被吓到了。
钟烨摇摇头说:“没有。”
绕进校园小路,他鼓着腮帮子呼气吸气,终是忍不住问:“哥,他们之前说的是真的吗?”
“应该是吧,以前有媒体报道过,”议论的话程陆惟自然也听到了,他脚步一顿,沉吟片刻,“不过这事儿别在你浩宇哥面前提,他不喜欢别人议论这个,会不高兴。”
钟烨点点头:“我知道。”
风吹着有点凉,钟烨说完打出一个喷嚏,程陆惟脱下身上的开衫,套在他身上,顺手呼了一把钟烨毛茸茸的头发。
这样的动作,程陆惟做过很多次,像主人呼动物的毛。
钟烨头发被呼得乱糟糟,心里却莫名觉得安心,于是仰着头试探性问他哥:“那你会讨厌这样的人吗?”
“嗯?”程陆惟没想过他会这么问,低下眼。
四周光线不好,百米间隔仅有两盏路灯,钟烨的一双眼睛在清灰夜色中显得格外好看,漆黑的瞳仁望着他,像两颗被泉水润过的黑葡萄,黑得发亮。
程陆惟在这样的眼神里愣了下神,“不会,感情本身就没有对错,何况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每个人的自由。”
喜欢谁,不喜欢谁,是自由也是权利。
这句话太动听了,就像当初程陆惟告诉他,每个小朋友都可以过生日一样,钟烨沉溺在程陆惟的念白里,很轻地眨眼,而后不可避免地生出了妄念。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钟烨对张国荣的电影乃至生平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他不仅偷偷在电脑上搜索媒体报道,还从盗版商那里买来当时早已被封禁的碟片《霸王别姬》和《春光乍泄》。
学期末,程陆惟临时回家想拿本书,路过一楼时听见屋里有声音。
门没关,他狐疑地推开。
客厅窗帘被拉得严丝合缝,程陆惟走过去,意外发现钟烨竟然难得一见地在看电视,神情专注到连他进来都不知道。
大白天的,屋里漆黑一片,仅有沙发前亮着点光,钟烨背对房门坐在地板上,脚边一地的纸团,感觉眼前有黑影落下,钟烨以为是钟鸿川回来了,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
“在看什么?”程陆惟本以为他是在看片,目光扫过屏幕,上面播放着何宝荣跟黎耀辉共舞的片段,两人因为步调不够协调,正吵得不可开交。
钟烨手忙脚乱地寻找遥控器,按下暂停,“是电影....”
学校放假,钟烨这一天几乎没出门,连着看了两部电影,前一部还是以悲剧收场的霸王别姬,电影落幕,他沉浸在无人善终的结局里胸口发闷,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程陆惟眼里闪过意外,拿起桌上的碟片盒看了看,“你还太小,这些片子讲的东西都太沉重,不适合你现在看。”他随手将碟片收走,“我先帮你保管,等高考结束了再还给你,行吗?”
钟烨低着头,应声:“嗯。”
因为电影的事,钟烨消沉了好几天。
起初程陆惟还当他是被电影里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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