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一到,北城温度骤降。室外冷风卷着一地落叶,医院门口的行人步履匆忙,不约而同都裹上了厚外套。
午休时间,钟烨眉心紧蹙,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快步走出电梯。
三甲复审的考核过去不久,又赶上换季过敏、突发哮喘和心梗的门诊患者激增,连带着心衰病房的床位都被占满了。
上午穿着厚重的铅衣进导管室呆了半天,之后被叫回医务处解决患者投诉,钟烨吃完饭停在神内值班室门口,敲了敲门。
心内值班室太吵,同事们进进出出,钟烨睡眠浅,通常是到这里蹭个位置休息。
于冬冬也没睡,给他开了门又走回办公桌前吃泡面,“今天又值班?你不是该轮休了吗?”
室外寒风刺骨,钟烨手冻得有点僵,走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掌心贴近发烫的杯壁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他吹走杯口氤氲的热汽说:“十三床的情况不太好,我想留下来再看看。”
“就那个来回进了五次医院的心衰晚期?”于冬冬有点印象,听说是个很年轻的上班族,恋爱长跑十多年,去年才结婚,可惜命不好,先天就有遗传性心肌病,“我看他现在的情况,也没多少时间了吧?”
钟烨按着眉心,嗯一声。
国内心衰末期患者有近百万人,仅有极少数幸运儿能等到换心手术,剩下的只能靠药物拖时间。十三床来回折腾,心衰已经扩展到肾衰,最近因为呼吸道感染又引发了肺炎,可以说是雪上加霜。
钟烨来之前才去CCU查了一次房,十三床插了管还在昏迷,心率和血压都很低,全靠呼吸机吊着。患者妻子守了好几夜,熬得面黄枯瘦,离开前拉住钟烨,哭着让钟烨一定要救他。
钟烨不擅长安慰,匆匆点了下头。
至于最后能不能熬过去还真不好说。
忙了一上午,浑身筋骨都被压麻了,钟烨仰躺在沙发上休息。外衣口袋里突然传出震动声,他猛地睁开眼,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置顶栏干干净净,倒是工作群亮起了红色@标志。
于冬冬咽下嘴里的泡面,瞥他一眼:“怎么,程大律师还没回来?”
“他那边有事。”钟烨声音淡了点,信息回完就把手机丢到一边。
程陆惟离开有几天了,中间给他打过电话,说是要陪梁昕娅回趟老家。
估计那边信号不好,之后就一直没什么消息。
“他说有事你就信?”于冬冬捧着泡面桶说,“你就不怕他跟梁昕娅旧情复燃?”
微蜷的手指搭在额间,钟烨语气神色依旧没什么波澜,“他们那不叫旧情,而且梁昕娅的情况我大概知道,我哥只是去帮个忙而已。”
于冬冬耸耸肩:“行吧,谁里谁外反正你比我清楚。”
钟烨闭上眼:“我睡会儿,有情况叫我。”
这一觉睡得有点沉,以至于手机响了好几遍,钟烨才四肢发沉地接起来,“喂?”
“主任,十三床的情况不太好,呼吸骤停了,刘师兄正在急救。”丁桥在那头还没说完,钟烨已经起身套上了白大褂,电话一挂就往心衰病区跑。
赶到病房时,医护人员还在抢救,监护仪上的心率线偶尔跳一下,很快又趋于平缓。钟烨皱着眉接力进行心肺按压,眼睛始终紧盯屏幕。
抢救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护士兴奋地高喊“心率回来了”,钟烨才顶着一身汗从病床上退下来。
病人家属签了病危通知单,还在走廊里等着,看见钟烨出来,疯了似的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医生!我老公他怎么样了?我们要求用药!进口的,最贵的,什么好用用什么!”
说到最后双膝下沉,直接跪在了地上,“你说过他会好的,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护士赶紧过来把人拉开,钟烨发麻的手指在虚空中握了握,沙哑着嗓音说:“情况暂时稳住了,但能不能熬过今晚还不好说,抱歉,我们只能尽力。”
动静闹得太大,回到办公室,科里值班的医生护士都在聊十三床。
“太可怜了,我刚来八院的时候,这对小夫妻就老往咱科跑,感情好得那是真的没话说,男方确诊后,亲妈一家根本就不管,全靠女方问娘家要钱凑医药费。”
“可惜啊,家族遗传性的心肌病,根本治不了,”接话的医生忍不住叹气,“这就是命。”
“说起来,十三床好像是钟主任去心衰组后接的第一个病人。”年轻的住院医小声嘀咕,“还好我去的是三组,平时也就多吃点射线,心衰那边累就不说了,再怎么治也看不到希望。”
八院心内科下分好几个组,三组是冠心病组,组里的医生平时以进导管室做手术居多,大部分患者经过搭桥或者介入手术都能痊愈。
因为吕时卿的关系,钟烨虽然也进导管室。
不过心衰病区成立以后,他主动请缨,除了急诊跟台,和门诊安排的择期手术,其余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到了心衰病区。
外面的谈话声还在继续,钟烨面色苍白地靠在门后,没再听下去。
他掏出手机,看到程陆惟晚上发来的消息:“可能还要两天才能回去。”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珠,被走廊冷白的光线照得发亮,连胸口也闷得发慌。
钟烨拇指在屏幕上按了两下,原想说点什么,打完一长串很快又一一删除。
最终还是只回了句:好。
*
平溪县地处邻省和北城交界,地方小,经济滞后,有点像以前的城乡结合部。
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梁昕娅手里拿着他哥签好的保证书,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点轻松的笑容。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身旁的程陆惟:“抱歉陆惟,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解决了就好。”一夜无眠,程陆惟却不甚在意。
这么多年,梁昕娅的父母一直把女儿当成是儿子的取款机,长期扣着梁昕娅的学位证毕业照以及各类证件,扬言不给他哥买套房就别想脱身。
类似的威胁早就不止一次,梁昕娅从大学起就靠奖学金过活,出国后也是靠自己边打工边赚学费和生活费,期间好几次被父母的电话逼得没办法,她甚至换了手机。
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梁家扣住她的出生证和户口本,一部分材料无法远程办理公证,梁昕娅没办法,这才不得不回国。
昨晚梁昕娅的兄嫂带人堵到酒店,开口就要一百万。
争执间,她哥一度指着鼻子骂她是梁家养出来的白眼狼,还试图撩胳膊动手,好在程陆惟就住隔壁,听见动静立马赶了过去。
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撒泼耍赖,反正要不到钱就不肯走,程陆惟无意多做纠缠,果断报了警。
之后在民警的调解下折腾了大半夜。
除了保证书,程陆惟手上还有另外一份协议,内容则要相对复杂很多,协议中每个条款都是程陆惟为了保障梁昕娅的权利,仔细斟酌过的。
梁昕娅回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彻底解决掉家里的关系。
梁家父母想要钱,自然不能白白地就给。她把程陆惟带过来,自称是借钱给她的同学,转账之前要求两老签署一份三方协议。
后续一旦梁家父母再有任何纠缠梁昕娅的行为,程陆惟都有权收回这笔借款,并同时要求作为担保方的兄嫂承担全部赔偿。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份买断亲情的卖身契。
梁昕娅将两份文件装进手提包,很难说心里没有一点失望。
晨间薄雾弥漫,她迎风擦掉眼角的泪,似笑非笑道:“花五十万买未来的自由也不亏。”
程陆惟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出去这么多年,回国才发现能找的朋友只有你。”梁昕娅垂眼接过,真诚道,“谢谢你陆惟,如果不是你,今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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