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崖洞内还有这样一片空地,能容纳数十人见证越绣和逐月的婚事。
这里因靠着崖壁,外头的天光照了进来,能让越绣瞧得仔细。
山上不似山下,成亲不需要很多规矩,新娘不用等在婚房内,而是作为一种战利品让所有兽人知晓。
她知道的,兽人之间为了得到一位伴侣会大打出手,只是她无缘见得那种场面。
放眼望去,这里大多都是人形,也有半人半兽的,有些能瞧出是什么,有些便瞧不出。
最吸引她的便是那蟒蛇。
她从被掳上山就没见过蟒蛇,今天倒是明白了。
那蟒蛇断了尾受了重伤,一直在调养,今日是为了在逐月面前露脸才出来。
“阿绣,你可喜欢?”
逐月拉过她的手,笑眼询问。
他安排了一场搏斗,让琉璃崖内所有兽人上来彼此切磋,他觉得这是有趣的,所以特地让自己的手下互相争斗博她一笑。
上一场是山猴与野猪,眼下是两只白虎,上来便是翻滚着啃咬,毛发翻飞,隐约可见牙尖带血。
“他们不会受伤吗?”
逐月勾起唇,眼底浮现骄傲:“若这也叫伤,那他们便是猫,不是虎。”
虎与猫大概是一种吧,皆是天真又残忍。
她偏过眼,在他们不远处,角落中的山猫正在玩弄一只松鼠。
山猫逗弄几番便不管松鼠,但若真让松鼠跑了,山猫又会跳到松鼠跟前再次逗弄。
她就像那只松鼠,只能在逐月允许的范围内有自己的自由,只要她在他眼前,那一切挣扎都是逗趣。
更多的,是像这样被摆在这,让他以为她高兴,她高兴了,他便也高兴。
“逐月,我去瞧瞧那锅鹿肉,我特地卤了一夜,希望他们都会喜欢。”
她摆上笑脸,像一个得体的女主人,招呼宾客。
逐月拉住她,不想她离开视线:“若是你做的,我不想让他们享用......”
“我都准备了这么久,你不能让我什么都不做吧?”
她不满打断,伸出手指:“瞧,不能让这划痕白伤了我吧?”
他怔了一瞬,讨好地在她手上落下一吻:“你别恼,想做什么便去吧,我让他们都吃光。”
“好,你们可得好好品尝。”
鹿、兔、牛这些吃草的,逐月看不上,对他来说这些就是食物,收服了也是当口粮养着。
越绣叹了口气,整个琉璃崖她找不出一个能自由行走的吃草的兽人。
这些兽人啊,一天得吃多少肉啊,她光是炖肉就炖了三锅,一锅一锅盛出来,她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但还好,每一个兽人手里都分到了肉。
逐月端起碗,她特地盛了最丰盛的一碗给他:“这肉都炖烂了,可把我累坏了。快,让我解解渴。”
闻言他赶忙端了山泉给她:“你额上都是汗,早知道就不让他们享这口福了。”
“这不算什么,你们先用,这味我闻多了,有些腻,上外头缓缓去。”
越绣拭了额头,朝他摆手。
“我马上来陪你。”
他说这话时,越绣已经往山崖断壁那去了。
天边已经落了阳,云层如残血,今日的晚霞是红色的。
脚下是万丈深渊,她只瞧了一眼便有些怕,后退着便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逐月从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肩上,低声笑着:“阿绣,我好满足。”
她转过身回抱住逐月,拍拍他的背:“你可用了鹿肉?味道如何?”
“好香。你又放了酸果。我喜欢这个味道。”
“你喜欢便好,我还担心会不会有些甜了,你不喜欢。”
逐月笑道:“你做的我都喜欢。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是什么?”
他抚过越绣眉眼,淡淡笑意温和无比。
残阳照亮了他的脸,他俯身亲吻越绣,却在触碰到嘴唇之时直接倒地。
眼前,崖内,兽人们各个像醉了酒一般,上一刻还在好好说话打闹,下一刻便直直昏睡过去,还有的昏睡之后回到了原形。
“逐月,逐月?”
越绣蹲下晃了晃人,他没有醒。
拔下发上银簪,她的手陡然轻颤。
前方是如血夕阳,后方是暗色夜空,时间在头顶交汇,让越绣选择方向。
只要在此时终结逐月,一切都结束了。
可真要如此吗?
她犯下过罪孽,如今还要继续夺走生命吗?
呼吸难以平复,她低头看着他平静的面容,高举了手。
她需要下手,她告诉自己可以下手。
静谧的夕阳在他脸上移动,宛若温暖的摇篮曲哄着睡着的人。
跨过逐月,她径直往山洞深处去。
她不愿意做一个嗜杀的人,她下了比上次更多的药量,若是这药草能激发逐月的头疾,那她下的量足够让他痛不欲生了。
这样就当是惩罚了。
大部分兽人都去分食鹿肉了,她不能确定山洞里还有没有清醒的兽人。
一边跑一边脱下碍事的外衣,她来到了关押白玉的牢房前,他还昏迷着。
银簪戳不进锁孔,她咬下簪花的银边,用银边插进锁孔。
她试了很多次,为了铰下这银边,她的指头满是勒出的划痕。
白玉已经烧了几天了,虽然逐月没再对他用刑,但先前的伤没有彻底愈合,他的身体总是虚弱无比。
他又一次被锁声惊醒,大概是送食物来的。
晃了晃脑袋,他抬起头,却见到一抹红色。
他若没看错,那是越绣,他的娘子。
她不该在这个时间出现,不该尝试救他,更......更不应该穿着婚服,那不是他们的婚服。
锁应声落地。
不行,她不能靠近他,他的气味逐月肯定能分辨出,若是被逐月发现她会有危险的。
“唔!唔!”
他疯狂摇头后退,但是越绣直接冲上来抱住了他。
“相公,我们的婚服,我只穿了一次,只穿了一次便被烧了,家里的一切也没了,都没了。”
积压下的所有难过和伤心都在抱住白玉的一刻爆发出来,她竟然关不住眼泪,任凭泪水一瞬一瞬模糊视线。
她的肩膀在颤抖,声音也带着哭意,白玉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越绣很伤心,他只能好好抱住她,好好抚着她的后脑。
即使染了污血,他身上还是她熟悉的味道。
此刻再耽搁不得,她忍着眼泪捅开白玉脑后的锁。
“啊......”
断牙已然发黑,他的牙被锁了太久脸也僵硬了,越绣捧起来揉着他的脸合上他的嘴。
“没事,我没事,断了颗牙而已,顶多不太英俊。”
他声音沙哑,笑着拍拍人,又抹去她的眼泪:“今天这样好看,怎么能哭花脸了呢?哭花了就成小花猫了,和医馆后头那潦草的小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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