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煮好了。”
路言琛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抬手推了一碗到霍清檀面前。瓷白碗底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出轻响,打断了她有些纷乱的思绪。
她余光扫了眼还在通话中的电话,心跳悬了几秒,随后很快掐断电话,顺手把霍予安的新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谢谢。”霍清檀在林毓兰那边吃得已经很饱了,她还是接过了路言琛递来的勺子,轻轻搅动饺子汤。
清透的汤面上点缀了些许细碎的葱花和虾皮,香气随着蒸腾的热雾袅袅飘散。
霍清檀的思绪跟升起的热雾一起散开,心里还惦记着那通戛然而止的电话。
霍予安应该没听到吧。
若是让他听到了,指不定要做出多疯狂的事。
霍清檀无意识地一直在搅动热汤,里面一颗颗饱满的饺子都快被她搅散了,饺子碎边可怜地在汤里浮游。
“刚才,”路言琛的声音打破了安静氛围,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臂随意搭在桌沿,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语气带着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调子,“在跟朋友打电话?怎么我一过来就挂了。”
霍清檀握着勺子的指尖收紧了些,舀起一个饺子,吹了吹,借以掩饰瞬间的慌乱。她的声音依旧清淡:“我弟弟,打电话来贺新年的。”
霍清檀半真半假地说完,路言琛挑了挑眉,没再追问。
方才他在厨房看得分明。
霍清檀接到电话时的神情,丝毫没有听到新年祝词的欢喜。
餐厅吊灯的光线暖黄,将路言琛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冷厉棱角柔和了几分。一时间,空气中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碗勺轻碰的声音。
霍清檀没什么胃口,眼尾余光四处打量,最后不受控制地落在对面。
路言琛吃东西的样子很专注,也很优雅。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握着勺子将饺子送入口中,吞咽时喉结轻轻滚动的弧度,轻而易举攫住了她的视线。
蓦地,路言琛动作微顿,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随即舌尖顶了顶腮帮,像是在感受什么。
霍清檀心虚移开目光,似是才注意到他的动静,抬眼看去时欲盖弥彰地问:“好吃吗?”
“放了糖果?”路言琛面上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他不明白饺子里为什么会放糖果。
“对啊。”霍清檀点头,跟他解释,“这是幸运饺子,吃到它的人未来一年都会顺遂无虞,所愿皆成。”
路言琛对幸运饺子没什么概念。路家不会有这些祝福的东西,就算有过,那也不是属于他的,他也不屑于去争。
“恭喜你啊,怪不得这么幸运呢!”霍清檀语调轻快,眼底漾开纯稚的笑意。
“怎么说?”路言琛在等,她接下来那句高高捧起的话。
“因为你遇见了我啊,我是你的小福星。”霍清檀说得理不直气也壮。
路言琛低笑起来。
遇见她到底算不算幸运呢。
路言琛第一次感受到,在他可以掌控的人生中,出现了唯一的一点变数。
——
碗里的饺子见了底,只剩下清亮的汤。路言琛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角,随后站起身,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轻微声响。
“不早了,”他垂眸整理袖口,语气淡漠得像是刚才吃了霍清檀带来的饺子的人不是他一样,“我该走了。”
霍清檀的心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微微一沉。
路言琛一旦离开,偌大的别墅就只剩她一个人,这间屋子将又会变回那个冰冷华丽的壳子。
她不想一个人度过今天这热闹又空虚的夜晚,更害怕闭上眼睛,脑海中会浮现师父刚患病时歇斯底里的样子,以及当年霍予安成人礼那晚将不伦之爱宣之于口的疯狂。
一种突如其来的冲动,混合着不愿独自面对漫长孤夜的冷清,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她抬手轻轻拽住了路言琛的衬衫下摆,语调带着迟疑:“今晚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路言琛缓缓转过身。
霍清檀就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仰头看着他。暖黄廊灯在她清冷眼眸里映出细碎光点,她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拉着他衣角的白皙指节都用力到泛白了,泄露出她全部的心绪。
路言琛微眯起眸子,没有过分探究,咬字清晰地回了两个字:“好啊。”
反正别墅的房间多,他留下来也没什么问题。
见路言琛缓步上楼往客卧走,霍清檀抬脚追上去,再次拉住他。
路言琛深邃目光与她对视,等她开口说话。
霍清檀一想到待会要说什么,心跳和呼吸都有些乱。她小鹿眼飘忽着,得寸进尺:“你能不能,和我睡一间房。”
忽然,路言琛俯下身凑近她,单手撑在门框上,以一种将她整个人圈住的姿势,戏谑道:“霍清檀,你真当我是正人君子?”
两人离得极近,路言琛身上很淡的苦橙香气钻进她鼻息间,她眼睫轻颤着,倔强地点了点头。
如果路言琛对她别有图谋,早在他们初见的几次就能将她吃干抹净了。
路言琛笑了,似乎在笑她的单纯天真。
“带路。”他收回了手,缓缓留下一句。
洗过了澡,霍清檀躺在柔软大床上,她留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她坚信路言琛没有对她图谋不轨的心思,路言琛也真就当了一回正人君子,安分地躺在一旁的沙发上。
已经是凌晨了,霍清檀很困了想要睡觉,但脑子里思绪纷乱,还是一团乱麻。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带动着蚕丝被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霍清檀。”黑暗中,路言琛睁开琥珀眼,侧过脸盯向床中央凸起的一小团,“你非要得寸进尺到我跟你同床共枕才能老实睡觉?”
路言琛说得直白,霍清檀白皙的脸色瞬间浮上一层薄红。
好在昏暗的光线下路言琛看不清她的面色,她转身背对他,声音闷闷的:“不是。”
转而过了几秒,霍清檀像是在对自己说,很轻地说了句:“你体会过从神坛跌落谷底的感受吗?”
她一直在想,林毓兰那么骄傲、那么视昆曲如命的一个人,未来半生却要与轮椅为伴。如果是她经历了被病魔摧毁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她断然做不到如同林毓兰一样只用了两年就坦然接受。
空气中安静到只有彼此的呼吸。
霍清檀以为路言琛不会听见她这句幼稚的呢喃,没曾想下一秒,路言琛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冰锥,轻轻划开自己的内心,坦然剖给霍清檀看。
“我生来就在谷底。所以你说的‘跌落’,对我而言并不成立。”路言琛极轻地嗤笑一声,仿佛在嘲弄这个词汇本身所含的优越感,“我的路,从来只有向上。别人眼中的神坛,我会用自己的方式一步步走上去,或者,亲手垒一个属于自己的神坛。”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投入霍清檀纷乱的心湖,瞬间压下了所有自怜的涟漪。她所纠结的“跌落”,于路言琛而言,竟是从未有过的奢侈体验。
她似乎明白了,以路言琛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身份,是如何凭借近乎狂妄的坚定心性,成功从被放逐的海外市场杀回斗争激烈的国内,成功上位路家掌权人。
“霍清檀。”
数不清今夜路言琛叫了她的全名多少次,霍清檀思绪慢慢的,应了声:“嗯?”
许是念在今夜吃到了霍清檀带来的幸运饺子,路言琛对她今天晚上的出格举动包容了许多:“睡醒带你去个地方。”
——
路言琛说的地方是一家赛车俱乐部。
大年初一,郊外的赛车俱乐部是不营业的,里面冷冷清清,与平日喧嚣鼎沸判若两地。铁质大门紧锁,在冬日冷白的天空下泛着冷硬的光。
路言琛下车用钥匙打开了侧边的小门,动作轻车熟路到好像他就是这家赛车俱乐部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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