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庄园的生活和在寓所时几乎没什么区别,依旧每天醒来能在卧室看见沾着朝露的新鲜花束,床头永远放着一小杯果味血浆。
莉莉丝偶尔能察觉到暗中若有似无的目光,执着、炙热,却难以捕捉。
撩开帷幔时,也总能闻见空气中荡漾、残留的一丝清淡干燥的柏木味。
崔斯坦却始终没再出现在她面前。
每想起他一次,莉莉丝的心便不自觉地被拧作一团一次。她愤愤地想,还中心协会主席呢,简直愚钝至极,笨得连魔鬼都懒得引-诱他的灵魂。
也不知道追过来哄。
气头上的话怎么能够当真,她说不想见他又不是真的……不想见他。
他必须立刻出现在她面前,亲口向她解释前段时间的反常,恳求她的宽恕,祈求她的原谅。
另一边,崔斯坦的生活又回到了莉莉丝出现之前。
高强度的公务,索然无味的营养剂。
剩余的时间里,他就像年少时那样,悄无声息,不知疲倦地注视着自己的心上人。
似乎只有莉莉丝在眼前时,从心脏处源源不断传来的空洞麻木,泛着痒意的细密噬意和燥痛才能稍稍得到短暂的平息。
维恩躲在赫克托的地盘,依旧小动作不断,而他却无法时时刻刻守在莉莉丝身边。
崔斯坦很难不感到焦躁,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庄园外围布下保护咒结界,以此保证没有任何外人能进入沃辛顿庄园。
他收回施咒的手,忍不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莉莉丝究竟是有多讨厌他,才会冒着风险不管不顾地回到沃辛顿庄园。
在赫克托第三次驳回了中心协会的搜查令后,崔斯坦顺理成章地带人将整个兽人聚集地围了起来。
数支训练有素的猎魔人军队乘着翼龙,如浓重黑云压境般悬停于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整片聚集地。霎时之间,天光被遮蔽大半,仿佛日夜都失去了交界。
领头之人正是崔斯坦。
“啪嗒——”
空气中传来细微,无形的碎裂声,他轻而易举地用一个无声咒打碎了兽人聚集地的结界。
崔斯坦的神情淡漠异常:“搜。”
结界的透明流光彻底破碎,一处接连一处,毫无征兆地迸炸着坠落,许多兽人不明所以地躲在暗处,因着协会突如其来的发难感到惶恐,惊惧不已。
一头威猛沉着的灰狼从密林草原中缓缓走出,变幻成人形。
他身形高大面容端正,身着标志性的兽人服饰。灰白色的长发被束成无数小辫垂至身后,额坠是一颗简单的绿松,气质温和威严。
赫克托看了一眼周围瑟瑟发抖,躲在暗处围观的兽人居民,向前一步,温声道:“崔斯坦大人——这样擅闯聚集地恐怕不太合适。”
崔斯坦毫无歉意地挥了挥手,瞬间猎魔人军队凭空退去大半。天空露出了原有的色彩,紧接着,在一行人落地,踏入结界内后,结界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复原。
见此情景,兽人有些吃惊,望向崔斯坦的眼神难掩欣赏。
在简单示意过后,他看向走在崔斯坦身侧的金瞳男人,语气惊喜:“泽维尔?你都长这么大了。”
泽维尔对这个阔别已久的叔父情感复杂极了。
老狼王子女众多,他作为不受宠的幼子,在亲生父亲面前甚至都排不上号。而狼族的众多长辈中,只有这个温和的叔父会逗弄他,将盐糖块儿塞在他的手心。
哪怕即将面临流放,临走前却依旧会笑着和他打招呼。
而如今再次见面,自己却是来逮捕他亲生儿子的。
泽维尔的神色难免有些不自然,他点点头,百感交集:“叔父,您这些年过得好吗?”
赫克托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好着呢!好孩子,你还认我这个叔父就好。”
崔斯坦微微皱了皱眉。
见状,达西迅速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上前开口道:“是这样——我们接到消息有人在兽人聚集地秘密准备……转生咒,还私藏了一个来自吕倍斯草原的逃犯。”
赫克托并未否认,他叹了口气道:“你们跟我来吧。”
几人随着他进了营地的一座木屋楼阁,内里装潢和吕倍斯草原的木屋类似——到处是粗旷的图腾,矿石和暖烘烘的兽皮。
赫克托吩咐人倒了几杯热气腾腾的草药茶。
隔着一张木桌,他近距离地细细打量起这位年轻至极的艾拉西亚大陆掌权人。
一双狭长的黑色眼眸凝着疏离,相比上一次在协会中心见面时,更多了几分漠然和不知缘由的戾气。
“崔斯坦大人似乎……最近睡眠不是很好?”
见他并未否认,赫克托低头看向草药茶,示意他尝尝,接着开口道:“这茶有助于舒缓情绪,帮助睡眠。”
崔斯坦瞥了一眼淡绿色的茶汤,声音冷淡至极:“维恩呢?”
“我不欲与协会发生冲突。”赫克托轻声道:“收留他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既然你们都知道了,稍后带人去抓捕便是,我绝不阻拦。”
崔斯坦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点了点头。
随即转身往外走去,将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二人。
草药茶氤氲出的温热水汽扑打在泽维尔的脸上,如同覆了一张温暖面纱,他只觉一切安静停滞着,愈发感到歉疚,难以启齿。
雷诺残忍奸诈,又在夺权失败后犯下滔天罪行。他的性情和赫克托截然相反,甚至更像老狼王多一些,但偏偏却又是赫克托的儿子……
“泽维尔,你应该知道了,雷诺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也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赫克托微微一笑,话语间浸着难言的苦涩,“我缺席了他过去的时光,没有教养过他一日,他……现在这样,我也有责任。”
泽维尔被热气熏得有些发昏,他艰难道:“不止这些……他在大陆也犯过案,甚至还杀了朱利亚尼一家,仅仅因为朱利亚尼在判决法庭上给他投了流放票。”
“狐族大祭司朱利亚尼?”赫克托对此完全不知情,不可置信中带着些许茫然。
泽维尔有些不忍。
无论是按吕倍斯草原的传统或是大陆中心协会的律例,雷诺都难逃一死。他有些不敢直视赫克托的灰色眼眸,顺手端起手边的茶汤喝了一口。
木质杯壁内凝着细密水珠,清淡的草药清香争先恐后地上涌着,入口微微发苦,过后又在舌尖漾出一丝奇异的甘甜。
泽维尔放下杯子,沉声道:“叔父,我很抱歉——但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指尖的动作骤然僵住。一切变得迟缓,茶杯倾斜,茶汤将彩色粗麻编制而成的地毯染上一片湿渍。
无形的沼泽漫过胸口,淹没喉咙。
思绪陷入泥潭,无论如何奋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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