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坊市,望月楼。
正是弟子们休沐的日子,楼里三三两两,坐的都是青山派的弟子。酒过三巡,话匣子便关不住了,抱怨声此起彼伏。
“我师尊那才叫严苛!昨天我一个剑招没练对,罚我挑了一夜的水!”一个青衫弟子猛灌一口酒,满脸愤懑。
“你那算什么?”邻桌的弟子探过头来,压低声音,“我们天枢峰的五长老,前日炼丹炸了炉,心情不好,罚我们把《丹经》抄了十遍!整整十遍!”
一时间,酒楼里充满了快活而又辛酸的空气,众人纷纷诉说着自家师尊的“暴行”,仿佛是在比惨。
忽然,有人注意到了角落里安静喝酒的凌岳,奇道:“哎,凌岳师兄,往日听你抱怨栖霞峰那位最多,怎么今日一言不发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静。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凌岳。谁都知道,栖霞峰的云谒尊者,那可是宗门里出了名的“活阎王”,手段狠辣,不近人情。她的亲传弟子凌岳,日子想必是过得最苦的。
凌岳放下酒杯,神色有些复杂。他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师尊……近来确是有些不同。”
他没有细说,但众人已能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茫然。“她已经半月没考校过我的剑法了,也未曾再罚我入寒潭修炼。有时候我觉得……师尊好似把我这个亲传弟子给忘了。”
这话非但没让众人羡慕,反而让他们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活阎王不罚人了?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稀奇。
“何止是忘了弟子,”一个声音颤巍巍地响起,是方才抱怨抄《丹经》的弟子,他脸色发白,凑了过来,“说起来,凌岳师兄,我跟你们说件奇事,你们千万别外传。”
他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我前几日犯错,被五长老罚去思过崖面壁。你们知道的,那地方偏僻,平时鸟都不拉屎。可那天夜里,我竟闻到一股……一股肉香。”
“肉香?”众人面面相觑。宗门之内,除非特殊许可,否则严禁弟子私自宰杀生灵果腹。
那弟子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是啊!那香味焦香四溢,馋得我实在受不了,就循着味道找了过去。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环顾四周,眼中满是惊恐。
“我看到……云谒师叔……正坐在悬崖边上,面前架着一团篝火,火上……烤着一只仙鹤!”
“什么?!”满座皆惊。
“那可是掌门师伯养在后山的玉顶仙鹤!每一只都灵气充沛,珍贵无比!”
那弟子面如土色,继续道:“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死定了。偷窥尊者,还是在思过崖这种地方,被发现怕不是要被废了修为扔下山去!”
众人连呼吸都停住了,等着他的下文。
“后来,云谒师叔……她发现我了。”他的声音抖得像筛子,“她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吓得当场跪倒在地,话都说不出来。可她……她不仅没罚我,还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扔给我。”
“扔了什么给你?”凌岳急切地追问。
“一包……一包山下点心铺子才有的蜜饯果子。”
“……”
酒楼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窗外风吹过的声音。
一个胆子大的弟子小心翼翼地猜测:“云谒师叔她……莫不是修炼出了岔子,心性大变了?”
“我看……是走火入魔了吧!”另一人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恐惧,“你想想,偷烤掌门的仙鹤,还给弟子凡间的吃食,这哪是活阎王能干出的事?太吓人了!”
“住口!”
一声厉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凌岳猛地站起身,双目赤红,怒视着方才说话的两人,“不许你们如此污蔑我师尊!师尊修为通天,岂是尔等能够揣测?!”
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字一句道:“师尊只是……只是参悟了某种高深道法,心境有所变化而已!绝非什么外邪入侵!”
他的声音在酒楼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冰冷如霜雪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的屏风后传来。
“哦?”
那声音不大,却像三九寒冬的冰凌子,一字一字砸在众人心头。
“我参悟了什么道法?”
满座皆僵,凌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
一袭玄色衣袍的云谒,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眸光幽深,看不出喜怒。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再次开口。
“说来听听,我的心境……又变成了何种模样?”
那声音仿佛带着万年玄冰的寒气,让望月楼内瞬间落针可闻。
凌岳僵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冻住了。他身后的弟子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脸色惨白,恨不得当场昏死过去。
“弟子……弟子胡言乱语,请师尊责罚!”凌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凉的地面。
其余弟子见状,也纷纷跪了一地,颤抖着声音请罪:“弟子有罪,请云谒师叔责罚!”
云谒玄色的衣摆在他们眼前轻轻晃动,她没有看跪在地上的众人,而是自顾自地走到桌边,提起那壶弟子们没喝完的“醉春风”。
她纤长的手指握着酒壶,眸光落在浑浊的酒液上,嘴角那抹似笑非非的弧度更深了些。
“胡言乱语?”她轻声重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看你们,是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话音未落,她指尖轻点,壶中酒液竟化作数道晶莹的酒箭,破空而去,精准地浇在每一个口出妄言的弟子脸上、身上。
“啊!”
“师叔饶命!”
酒液冰凉,却仿佛带着灼烧般的法力,激得他们一个哆嗦。这点惩戒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那份被“活阎王”当场拿捏的恐惧,却比任何重罚都来得刻骨。
“清醒了?”云谒淡淡地问。
“清醒了!清醒了!弟子再也不敢了!”众人磕头如捣蒜。
“各自回峰,去戒律堂领罚。”云谒放下酒壶,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就说是我让你们去的。”
弟子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狼狈不堪地冲出了望月楼,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转眼间,楼里只剩下云谒和依旧跪在地上的凌岳。
“起来。”
凌岳闻言,这才敢缓缓起身,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跟上。”云谒丢下两个字,便转身朝楼外走去。
暮色四合,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返回宗门的山路上,沉默无言。晚风吹起云谒的衣袍,猎猎作响,更衬得她背影孤高清冷。
待走到一处无人小径,云谒忽然停下脚步。她背对着凌岳,悄悄抬手,飞快地蹭了一下有些发痒的鼻子。
她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真可惜,还指望能从那帮小子嘴里,听到什么合适的“心境变化”的借口,好让自己以后行事有个由头。结果倒好,全是什么走火入魔的猜测。
看来,这“活阎王”的人设,还得自己硬着头皮演下去。
她转过身,凌岳立刻紧张地垂下头。云谒看着他身上被酒水打湿的前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随即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扔了过去。
凌岳下意识地接住,纸包入手,竟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这是……”他愕然抬头。
“空腹饮酒,伤了根基,明日的修行还要不要了?”云谒的语气依旧冰冷,仿佛带着一丝不耐烦,“换下湿衣服,把这个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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