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燃尽最后一丝松脂,山洞陷入黑寂。
穿过黑暗,顺着洞口微弱的光,一行人出了磷石矿洞。
视线豁然开朗,远处连绵的山峦如一幅绝美的画卷在眼前展开,深幽静谧,层层叠叠。
虞昭月垂着肩,脸白如纸,柔软衣服一样被人拎在手上,她眼睛很累,意识像陷入了黑洞,模糊不清。
一接触清新的空气,她鼻腔、喉咙里压着的巨石好似被人慢慢挪开了。
她可以呼吸了。
草木的味道。
山风柔软。
晒在眼皮上的阳光温暖。
五感渐渐恢复,领口骤然被人松开,她来不及反应,四仰八叉摔到地上。
细弱无力的手指拽紧油绿杂草。
虞昭月用力起身,杂草根系尚在,茎秆断了。
她整个背脊再次跌摔至草地上,没多少肉的伶仃手肘摔到草里的碎石上,疼得她身子黏腻,脚趾蜷起。
“唔~”生理性眼泪沁湿眼眶,她微抬眼皮。
强撑着涣散的精力打量四周。
侍卫丛中,一个玄衣男子格外显眼。
他衣袂翻飞,背手而立,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如天山的雪莲又清雅又妖美。
他斜睨着她,微微上翘的眼角勾魂摄魄,只是他漆黑眸底始终萦绕着黑气。
他边上站着的青衣男子,冷白如玉,脸庞有污血有淤青,瀑布一般的墨发披散,整个人破碎又可怜。
一双明目美则美,过于无欲无求,盯着人时,干净清澈得让人心头一颤。
似宇宙中遥远而孤独的星球。
空洞、死寂。
他们很怪。
虞昭月脖颈茫茫然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慢吞吞眨了眨眼睛,视线一一略过洞口。
鼻孔朝天的小徒。
眼神恶毒的地师。
恭敬垂头的侍卫。
终于,她隔着雾气的脑袋,清明了几分。
她是没有户籍的流民虞二丫。
不是肆意张扬的富家千金虞昭月。
娇气地想要人搀扶的手臂缓缓缩回。
虞昭月撑着不听使唤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她整个人轻飘飘,踩棉花一样一脚高一脚低。
她要离开这刺鼻难闻的洞口。
绕过嶙峋大石。
走下斜坡。
她歪歪斜斜,跌坐在开满各色野花的杂草上。
花儿鲜嫩,生机勃勃,尖头小草穿透轻薄的夏衫,微微扎着大腿的嫩肉。
刺刺地,有些痒。
虞昭月用手按压反抗她的小草。
沉稳的步履声向她而来,不待凌墨渊询问,虞昭月主动开口:“太子殿下,洞中的矿石名为硫铁石,能用在锻造台上,也可用于良田里。”
“比如冶炼铜的时候中,适当加入一些硫铁石提取物,可以提高铜的纯度。”
“农民也可以将硫铁石里提取出来的硫磺磨成粉末,撒在农作物上可杀死虫害。”
“也可做复合化肥。”
“不可食用。”
虞昭月犹豫了一下,找不到措辞,她直接明了道:“会死。”
这两个字一出,身姿颀长的人停了脚步。
如瀑的黑发用温润的玉簪挽起,绿荫里的玄衫随风摇摆,五步之遥,虞昭月见凌墨渊眼底的冷霜更重了。
她用下巴点了点远处的洛映星。
“呐,你是医者,你作证,我有没有乱说话。”
洛映星一直隐在人群中,没料到会被憔悴少年点名。
他愣了一下后,缓缓摇头,算是不认可他的话。
所有人的呼吸都凝固了一瞬。
虞昭月更是觉得眼前发黑,一股有力说不通的郁气侵袭整个肺腑。
落后的古代。
愚昧的古人。
吃吧吃吧,爱做什么做什么,神仙都不救冥顽之人,她虞昭月又有什么本事阻止人去死。
一直朝气蓬勃的少年,恹恹不乐,别说争执,连口都懒得开了。
看着枕着手躺在花丛中的虞昭月,洛映星垂眸。
他不认为能和凌墨渊同乘马车的布衣少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一瘸一拐向着下坡而来,嗓音干净温柔,音量不大不小,正好凌墨渊和虞昭月都能听到。
“古书上记录的掺杂少许硫的灵丹是仙品,可清体毒,可美肤,可离病。”
“我和师父曾发现硫物内服,会恶心,会腹泻,会昏迷,身体弱者久闻其气味,会头疼眩晕。”
“外用可以将硫药与羊脂混合,治疗疥疮,或与杏仁油混合可治脸红栗疹。”
“至于其他,小医才疏,不得而知。”
句句没提有毒,句句否认长生。虞昭月只觉眩晕感消散许多。
不愧是能入凌墨渊眼的人。
她将手里的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布鞋在石头上一蹬,挪出一块空地。
她拍了拍身侧的草地,示意青衣男人可以和她一起躺。
凌墨渊眉毛微挑。
锦鞋在碎石上踩出细碎的声音,他斜倚在粗壮松树上,声音恢复惜字如金的矜贵。
“作用不大。”
前有九万敌军虎视眈眈,于他而言,非用于对付敌军的东西,皆是无用的。
一瘸一拐的虚弱男子在虞昭月的邀请下,曲腿而坐。
青衫规规矩矩落下,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
说不出的清新味道,使她更加头清目明。
虞昭月摇了摇头:“不对。”
凌墨渊浅浅勾唇,没有说话。
少年不在意他的轻视,翘着腿躺在草地上,手枕杂花,姿态放松,一向澄澈的眼眸微微合着,他语气慢悠,说出的话不似作假:“此矿作用很大。”
“只需大量的硝石,就可逆转乾坤,收复失地。”
空气静谧。
树叶飒飒作响,一个带刀侍卫屈膝捧拳跪在凌墨渊身前。
“启禀太子殿下,前段时间俘花城最大的猪倌捐屋捐物,军医挖了些猪圈的土,说里面的芒硝可以用来治疗热病。”
“不知……虞大人所说的硝石是此物否?”
虞昭月早在他说猪倌时便一下坐直了身体,她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声音上扬:“是的,就是此物,叫芒硝,也叫消石!”
侍卫闻言,漆黑眼眸中闪过明亮的光彩,嘴唇微微上扬。
他肩背挺直,半跪着的身形冒过半人高的狼尾蒿,十分清瘦。虞昭月想起她刚才在洞中拔过他腰间的剑。
竹竿一样的侍卫在凌墨渊道示意下隐退不见。
虞昭月收回目光。
她如八旬老太慢悠悠躺回草地,仰头看天,变脸比天上的云朵要快,她微微叹气:“猪倌的土硝,虽可以用,但含量不够。”
“而且土硝杂质多,要反复提纯。”
“唉~研究着乐呵,玩玩可以,不够大规模使用啊。”
青丝铺散落在层叠的繁花上,虞昭月望着蓝天上漂浮的绵绵白云,她抿着小嘴,思考着要不要让凌墨渊派大量的人去挖茅厕、猪圈、墙角。
一个霜雪降临似的声音伴随着沁人清香而来:“我知道哪里有高纯度的硝石。”
虞昭月立马翻过身,撑高手臂,去看说话的人。
仰起的杏眸准确落入一双仙佛一样的眸里。
他微微侧着青竹一样挺拔清秀的身子,正垂着眼,好似看了她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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