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秋阳跟随花长老，来到合欢宗的地牢深处。空气中弥漫着陈旧腐烂的血腥气，熏得人喘不过气，头昏脑胀。
伤风此时异常的亢奋，挂在腰间不住抖动。百里秋阳握住剑柄，安抚性地拍了拍它。
崔落嵇被特制的镣铐锁在墙上，头颅低垂，狼狈不已，再无初见时那般翩然。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嘴角快速闪过诡异的笑。
“你……来了。”崔落嵇声音嘶哑，像一个陈旧的破风箱。
百里秋阳踏入属于崔落嵇的那间牢房，但并未上前，在与他相隔很远的地方站定。
她依然身着水蓝色的长衫，纤尘不染，袖口用银线绣着精致的云纹样式。此刻立于这黑黢黢的牢房内，自带一抹突兀的亮色，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见她这副样子，崔落嵇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像是被什么堵住，紧接着咳出一大口血来。
近乎发黑的瘀血喷溅在冰冷砖地上，散发出更浓烈的血型起。百里秋阳万分嫌弃，捂着鼻子后撤了几步，脚后跟几乎要退出牢房外。
“你笑什么？”
“嗬，当然是笑你。”崔落嵇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好不容易见到我，你舍得躲这么远？”
百里秋阳不理他的废话，开门见山道：“你对谢商序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你们不都一清二楚，犯得上来地牢问我？”
百里秋阳不想再听崔落嵇的废话，转身就走。
“等等！”崔落嵇在背后喊她，“谢商序命不久矣，你一点不在意吗？”
百里秋阳猛地回身，“什么？”
勾起了百里秋阳的注意，崔落嵇反倒摆起了架子。他目光越过百里秋阳，“还请花长老，暂且回避。”
花长老一直抱臂，默不作声，存在感极低地跟在后头。突然被点到，她挑眉干笑两声，“行，本座也没兴趣听。”
百里秋阳疑惑地看过去。外宗弟子来见合欢宗犯人，不需要有人看守吗？
花长老读懂了百里秋阳的不解，拍了拍她的肩，低声耳语，“随他去吧。”
花长老离去，牢房内只剩他二人。百里秋阳不情不愿地上前几步，终是离得近了些。
“说吧。”她语调冰冷，犹如深冬寒霜，“你又做了什么？”
谢商序不答反问：“百里姑娘不好奇，你为何不受天道待见吗？”
百里秋阳不耐地双手抱臂，懒得多费口舌。家族诅咒这种事，没必要说与此等阴险狠毒之人。
百里秋阳的沉默，也影响不到崔落嵇自说自话，“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什么家族诅咒，都是骗你们后人玩的。”
百里秋阳心中震惊，面上仍维持着冷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听得懂，百里姑娘心中自然有数。”崔落嵇喘了会气，才继续引导，“百里秋阳不如好好想想，到底哪个种族，会被天下修士人人喊打？”
百里秋阳冷笑，“你既知魔非正途，又为何自甘堕落，堕入魔道？”
“非也，非也。”崔落嵇摇头晃脑，“在下身上的魔气，远不如百里姑娘身上的浓。”
他话说的不急不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缓一缓，说是被拷问时受的伤太疼、疼得他说不出话。
百里秋阳眉头紧锁，“我修习无情道从未出过差错，何来魔气？”
“自然……是流淌在血管里的。”
崔落嵇拖长了音调，声音压的更低。说出的话在阴沉空旷的牢房内回荡，带上了几分蛊惑之意。
“无稽之谈！”突然被泼了一身脏水，百里秋阳只觉荒谬，“我百里一族虽仙缘稀薄，却也是清清白白的人族修士，岂容你在此随意污蔑！”
崔落嵇早料到她会反驳，并不急着争辩，只是又低咳几声。
“你不是早就认定，在下已是魔道中人了吗？”他抬起被磨的血肉模糊的手腕，指向自己的心口，“你可知，魔修可以感受到同类的气息，无论如何都错不了。”
“呵，荒谬。”
“百里秋阳，你慌什么？”崔落嵇也不再装了，直呼百里秋阳的全名，“你血脉中魔气的纯正，可真是让我震惊呢。”
百里秋阳胃里一阵翻涌，强烈的厌恶让她恨不得立马转身离去。但最严重的问题还未提及，她只能强压下反胃的感觉，继续和崔落嵇耗着。
崔落嵇还在不停的言语挑衅，“为什么不来探一探我的心脉？是不敢吗？百里秋阳，你就是在害怕，怕你血液属于魔族的那一部分。”
百里秋阳深吸一口气，平复翻涌的情绪，“我百里秋阳堂堂正正，有何可怕？”
她两指并拢，指尖凝起一缕细微的灵力。随着她两指挥动，那缕灵力钻入崔落嵇的心口。
灵力触及的瞬间，崔落嵇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脸上却露出痛苦夹杂着极度愉悦的表情，扭曲得诡异。
百里秋阳感觉到，她放出的那股灵力仿佛落入一潭深不可见的泥水。阴冷、粘稠的感觉蔓延而上，瞬间就将其吞没。
几乎是同时，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闪过。虽然它转瞬即逝，快的像是错觉，百里秋阳还是捕捉住了这份感觉。
伤风锵地一声，自行出鞘半寸，冲着崔落嵇发出铮鸣。
百里秋阳脊背窜上寒意，猛地切断了灵力连接，迅速将伤风按回鞘中。
牢房里光线昏暗，映照出她苍白的脸色，隐藏在袖中的另一只手紧紧攥成拳，微微颤抖。
伤风嗡鸣一声，退了回去，乖乖缩回剑鞘。百里秋阳死死按住它，不再给它自己跑出来的机会。
“你感觉到了吗？”崔落嵇喘着粗气，完成了他极为满意的表演，无力的声音里带着满足，“百里秋阳，我们是同类呢。”
“你闭嘴！”百里秋阳厉声打断他，手掌一翻，崔落嵇便被隔空扼住咽喉。
崔落嵇喘息不过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他肺部仅存的气息不用来求饶，反而咧开嘴，露出染血的牙齿。
“你……杀了我，谢商序也……活不了。”
百里秋阳眼神冰冷，面无表情，手中力道更收紧了些。待到崔落嵇脸色涨紫，她才松手。
崔落嵇两手一直被吊着，连瘫在地上都做不到。他疯狂咳嗽，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谢商序到底怎么样了？”百里秋阳居高临下，冷冷看着崔落嵇，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若有一字虚言，我定让你魂飞魄散。”
“我亲自下的咒，自然句句属实。”崔落嵇回过气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们没人发现吗，我不单下了噬灵咒，还下了同命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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