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总部位于上世纪的使馆区，周边都是老洋房。主体建筑十三层，呈建成时的南洋风情，内部墙面、地面镶嵌大量花砖，外立面装饰大量女儿墙、洛可可窗、法式露台，彰显历百年风雨沧桑，我自岿然不动的精神。
蛮歌正在第三层的小会议室接受人事经理陈璐面试。
例行提问结束后，陈璐单刀直入，“请你说明大学毕业那年7-10月，即进入花州分公司前三个月的空窗期。”
蛮歌早知有此问，“我在咖啡店工作，学习咖啡技艺。”
“……”，陈璐懵了一下，指明要害，“蛮歌，我们是校友。”
蛮歌眼皮一跳，垂眸盯着桌面，心里逐渐酸涩。
她自小聪明，学习成绩好，以全县第十名的高考成绩考入顶级学府花州大学，但因分数低，被调剂至历史学。
历史学是一门能为人类指明过去未来方向的伟大学科，但无法让人安身立命，衣食无忧。
花大此专业的毕业生，多数读研深造、考进体制。
蛮歌不喜欢这些选择，想去社会上闯荡。
为此，蛮歌打起十万分精神应对大四开学后的秋招。她仔细挑选职位，制作对应简历，成功通过五家大型公司面试，挑了一家薪资待遇、福利最好的公司签约。
可毕业前十天，她被毁约，获得2万元违约补偿金。
负责招聘的校友学姐私下告知，“蛮歌，你被关系户顶替了，顶替你的人是子公司副总老婆妹夫家的二儿子。”
蛮歌想说理，可没有地方给她说理，她只能揣着2万元银行卡去花江边默默哭泣。
燥热江风吹到她脸上，拂干她刚刚落下的眼泪。
姐姐找到她，“阿蛮，别担心，不就是钱嘛~我这就和韩齐结婚，让他给你当姐夫，赚钱养你！”
蛮歌摇摇头。
韩齐是她从45名富二代追求者中挑出的姐夫，有一定能力，又深爱姐姐，可他只能养姐姐，不能养她。
他家不介意姐姐家境普通，欣然同意二人婚事，却肯定讨厌她这样的穷亲戚。她得和姐姐保持适当距离，以免姐姐被婆家说闲话，受人轻蔑。
第二天，蛮歌就去找工作，但已至毕业季，再没有适合历史学毕业生的好岗位，以至她时常面对小公司HR的奚落，“哟，花大的高材生，我们这儿可装不下。”
蛮歌只得去咖啡店打工，先养活自己，等待机会，另谋高就。
很快，姐姐的婆婆见蛮歌十分有礼数，又是花大毕业生，就找机会把她塞进陆氏花州分公司。
这些往事，蛮歌不能跟陈璐讲，只笑着岔开话题，“学姐，我是香江第十三届咖啡大赛新星咖啡师。我泡的咖啡很好喝，你要尝尝嘛？”
陈璐哈哈一笑，满眼欣赏：在陆氏这样的大型跨国家族企业工作，能力很重要，守口如瓶更重要。她笑着起身，“蛮歌，你很聪明，也很有趣。我想，或许你适合这个岗位。”
蛮歌随之起身，不骄不躁，微笑回应，“谢谢陈经理夸奖。”
陈璐快走三步，拉开会议室门，“走吧，我送你去总经办，期待你通过顾非的面试。”
总经办位于9层，旁边就是CEO办公室，往来之人皆穿着做工精致，版型良好的西服套装，与蛮歌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陈璐象征性敲了下小会议的门，“刘主任，顾秘书，面试人到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请进。”
陈璐向蛮歌道别，“我还有工作，就不陪你进去。”
蛮歌点头致意，深吸口气，推开房门，看见KevinLiu以及腹部微微隆起的顾非。
KevinLiu率先打招呼，“你好，我是今天的面试官刘先平。”
顾非神色不耐，没有自我介绍意思。
蛮歌微微一笑，递出简历，“二位好，我是花州分公司行政秘书许蛮歌，来此面试——”
“别说套话”，顾非打断蛮歌发言，满眼不耐，“我知道你，连续三年都是花州分公司优秀员工，被集团人事部评为十大优秀秘书。”
这是夸我吗？蛮歌不明所以，举着简历的手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给我吧，你先坐”，KevinLiu抬手接过简历，放在会议桌上。
蛮歌满眼感激地坐下：好人呀。
顾非立即发问，气场十分强大，“请用一句话描述我的工作内容。”
蛮歌心下一慌，掌心开始冒汗。她明白此次面试机会来之不易，可想到前面十四人已经折戟沉沙，索性赌一把，直接爆猛料，“负责陆氏集团印章工作，共掌握108个公章，其中18个公章使用频率为180次/年，余下100个公章，只在逢年过节，特殊合同时使用。”
顾非轻抬眼睑，“还有吗？”
“陆氏集团下辖98家分公司，涉及房产、能源、航运——”
顾非摇头，“别背官网文章。”
蛮歌心下更慌，“我听过一些坊间传闻。”
“哦？”，顾非来了兴趣，左手三指齐动，转动水性笔。
蛮歌直觉顾非转的不是笔，而是自己的心脏，且越转越快。她的心脏，她那世间唯有一颗的宝贵心脏，就被顾非捏在手里，转来转去，百般蹂躏。
蛮歌攥紧拳头，极力让声调显得平稳，“根据传言所说，这份工作从表面上看是审查合同，盖上公章，实则是与各个下属公司高层人员打交道，需要极强的应对能力、拒绝能力。”
顾非手指一停，笔杆不再晃动，“你能力够？”
蛮歌摇头，“目前不够，单是面对您，我就有点害怕，但我相信来日方长，我一定会历练有成。”
顾非似乎十分满意这个答案，神色语气为之一缓，接连问了一些蛮歌以往秘书工作的细节问题。
半小时后，顾非瞟着KevinLiu，“你还有什么要问？”
KevinLiu摇头，“全凭你做主。”
顾非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大口水，“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的+1和+2就工作产生意见分歧，你听谁的命令？”
这是每一个职场人必须经历的死亡问题：+1是你的直属上级，+2是你上级的上级！相当于你是一名人事专员，然后人事主管和人事经理Battle，你要选择一个人站队。
蛮歌凝视顾非眼眸，拼死一搏，“我听+3的意见。”
“……”，顾非懵了。显然，从未有面试者给出这个答案。
“啪，啪，啪——”，KevinLiu鼓起掌，满面笑意。若不是顾非在场，他真想出声赞美：阿蛮，高！真高！
顾非却不以为然，冷笑一声，“你可以走了。”
蛮歌心下一塞，却还是保持职场风度，微笑起身道别，“谢谢刘主任、顾秘书愿意抽出宝贵时间面试我，期待能从二位身上学到更多东西。”
顾非神色更冷。
KevinLiu则起身快走几步，拉开会议室门，“我送你下楼。”
蛮歌依旧保持风度，呈现处变不惊之势，缓步逃离会议室，逃离属于顾非的结界圈。等到楼下，她才捂着胸口感叹，“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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