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的少女面容模糊，破碎发白的病号服包裹着她的嶙峋骨架，飘动的尸腊如同蛛丝黏连着上杉凛的指尖。
毫无疑问，她死去已久。
几乎与女尸贴面的距离让上杉凛深吸了一口气。
她并未感到惊慌失措，而是加茂宪纪猛地拽住还打算继续向下摸索的少女：“我们快走吧，这里太奇怪了！”
人类的直觉使然，遇到未知危险应当及时回避。
可是上杉凛用不算干净的另一只手拍了拍精神紧绷的加茂宪纪，小孩那身漂亮的猎衣不由多了一串黑污的小点：
“宪纪，没关系的，她已经死了。”
死人是不会有危险的。
上杉凛搅混一池绿水，她废了好大力气才捞出压住女尸腰身的输液架。
高度腐化的女尸‘嘭’地浮出水面，这一幕如同水中的奥菲利亚，却绝没有名画中的优美高雅。
喷泉池散发着的水锈与浮萍的腥甜几乎立即被尸蜡与腐烂的恶臭所覆盖。
有什么东西解除经年的压制，咕咚咕咚接连冒出水面。
更多的女尸犹如井喷，从池底浮现。
当她们满满当当塞满整个水面，加茂宪纪挣扎着克制后退的冲动，他不想丢下上杉凛。
小朋友紧紧抓住上杉凛的咒纱，两人分享着彼此的温度。
上杉凛听见身后飘出断断续续的字节：“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尸体？”
为什么少女甚至没有一丝退缩的痕迹，她似乎早已习惯与尸体共处。
“我听说，医院在完全废弃之前会处理停尸间无人认领的尸体。”
“但是，这所医院的医患与职员显然是撤离得太快，以至于连尸体也草草丢弃。”
上杉凛晃了晃刚刚捞出来的输液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看，他们连医疗用具也没有好好转移。”
裹挟着腐臭的微风压低医院活动区肆意生长的野草，上杉凛留意到角落中露出早已从楼顶刮落的医院标识。
她忽然明白那只咒灵为什么会执意送他们来到这里。
十分钟后，上杉凛请来夏油杰与禅院直哉检验自己的推测。
离开暗无天日的废墟，禅院直哉抬起手，挡了挡外间刺眼的光线。
他看似平静地扛过极具冲击性的尸体喷泉，上杉凛却很没眼色地拍了拍门边的小少爷。
她起初绝没有戏弄对方的心思。
可是上杉凛忘记自己的手早就泡得透白，粘稠的尸蜡浸透她的指尖。
“什——！”
回头的视线猝不及防与类似女尸的手相撞，禅院直哉头皮一麻。
搭在肩上的手掌很容易发觉面前的少年骤然僵硬了浑身的肌肉，上杉凛下意识就抓住了重点：“直哉君，你害怕吗？”
“……是你实在太臭了。”
回过神的禅院直哉立即甩开她的手。对于刚刚的触碰，他十分不自在。
“去，一边去！”
御三家的小少爷嫌恶地掏出一支香水，他以泼圣水驱邪的方式，喷退幽灵形态的上杉凛。
少女的咒纱显然并不防水，上杉凛迎面吃了一嘴酒精香料。
男士香水的辛辣与木质调清冽的烟熏感却几乎立刻压下池中女尸在上杉凛身上留下的异味。
临时监护人夏油杰推远一脸好奇的加茂宪纪：“真是粗鲁啊。这和欺负喜欢的女生有什么区别，小朋友千万不可以学喔。”
“谁会喜欢她啊？”
“直哉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可以不用重复那么多遍吗。”
难为上杉凛还在往外吐香水，也不忘维护声誉。
壮观的尸体喷泉一时之间香氛扑鼻，滑稽的反差打消咒术师们的沉重。
“话又说回来，京都高专到底为什么会放过这么明显的咒灵老巢？”
“大概是因为这里被废后，没人会想到还有大量的尸体没有处理。”
字面意义，香甜的少女上杉凛，她飘过来时自然而然带来她所说的，禅院家的气味。
夏油杰侧了侧头，装扮得像万圣节幽灵的少女忽然发现盲点，她的咒纱抖了抖：“你觉得医院的废墟里会有更多的尸体吗？”
通常而言，活着的人类才是咒灵不断显现的源泉。因为，只有活人才会拥有喜怒哀乐的情绪供养这些人类饲育的怪物。
然而十分反常识的却是，怀有沉重而激烈的负面情感死去的人们也会成为咒灵的养料。
最直接的佐证便是术师们未经妥善处理的尸体最终都会演化为某种诅咒。
但是很显然，一水池子的女尸根本无法提供足以形成诅咒的养料。
所以，推测医院的废墟里存在更多的尸体无疑是正确的。
夏油杰由衷为他不经意踩过的尸体道歉，他身边的加茂宪纪脸色也很不好看。
上杉凛堪称诡异地补充：“这么说，我们也是一起趟过尸山血海的关系了。”
“…上杉，有些时候我觉得你离人很远了。”禅院直哉恶寒。
咒术师们很快再度发现那枚遭到野草覆没的大字标牌——‘京都府立○科大学附属产科医院’。
中间的某个字样早已破损得无法辩驳。
但这并不妨碍夏油杰得出结论：“产科吗。我记得京都曾经报道过一起产科医院大楼坍塌事故，奇迹的是医护人员无人伤亡，只有几位还没入院的孕妇受了轻伤。”
“可是这样完全无法解释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尸体，难不成其实死了很多人，但是都被瞒下来了？”
上杉凛从推理得出真相到完全接受这种缺德新闻的速度不要太快。
“还有一种可能，这里的医护人员抛下了所有患者才换取了全员存活的结果。”
禅院直哉有些可笑的语气和话里的内容让上杉凛微微一怔。
一无所知的孕妇们眼睁睁看着自己无比信赖的医生与护士匆忙离去。
直到医院坍塌，她们被掩埋在砂石瓦砾之下，或许并没有立即死去，或许还有人侥幸没被掩埋。
可是外界早已草草判定这场事故无人身亡，最终裸露的尸首被沉入喷泉池，更多的人却永无天日。
所以，这里成为了孕育它的所有愤怒与绝望的起点。
周围一片寂静，上杉凛思考了一会：“应该很不甘心吧？不然怎么会连领域也是模拟子宫的形态。”
有人不幸发现少女的咒纱悠悠跌落。
她是上杉，咒灵渴求的血肉。
就连禅院直哉也没有想过要掀开上杉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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