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昀无罪归来的消息,如三月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一寸寸消融了笼罩在荣国公府上空的阴霾。
裴康氏立在正厅内,亲手指点着婢女们布置家宴。
她不仅命厨房备下了沈知意最爱的那口荠菜饼,还亲自监督着婢女,将正厅用安神香反复熏了三遍,口中不住地念叨:“晦气都去了,府里的吉星才能安安稳稳地回来。”
烛火通明的大厅里,暖意融融,烛芯噼啪轻响,映得梁间雕花忽明忽暗。
檀香自青铜鹤形香炉中袅袅升起,带着微甜的松木气息。
裴昀已换下了那身象征着屈辱的囚服,一袭月白色的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清隽。
席间,众人言笑晏晏,杯盏相碰时发出清越的脆响,笑语如珠落玉盘,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的担忧与惊惧,尽数消融在这暖光与酒香之间。
“知意,你为我裴府奔波,为了裴昀远赴伏俟。我裴和荣敬你一杯!”荣国公裴和荣朝着沈知意举杯。
裴康氏端着笑意:“是啊,多亏了知意了,你可是我们家的吉星呀!”
众人哈哈笑起来。
沈知意腼腆一笑:“这是我分内之事。”
裴昀亲手端起一碟金黄酥脆的荠菜饼,稳稳地递到沈知意面前,眼底的笑意温柔得能溢出水来:“夫人尝尝?这可是母亲特意为你备下的,凉了可就失了风味。”
沈知意心中一暖,接过瓷碟。
饼的余温从指尖传来,带着陶土的微烫与荠菜独有的清香,那香气钻入鼻尖,勾起了沈知意的食欲。
她轻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裂开,发出细微的“咔”声,内馅嫩绿微涩,味道确实很好,看得出来用了心了。
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裴昀端着碟子的手,那手腕上狰狞的紫红伤痕,像一根尖刺,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眼眶一红,心口骤然一紧,连带着口中的饼也仿佛失了滋味,舌尖只剩下一抹苦涩。
裴昀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神色的变化,低头看了眼手,顿时明白了过来,用袖口掩住伤痕。
随后,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地学着她平日里验尸的口吻:“此饼入口微甘,后味略带涩意,饼中馅料颜色不均,恐有荠菜腐坏之兆。依我之见,当剖腹查验,以明真相。”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连那微微蹙眉的严肃神情都学了个十成十,连语调都带着她惯有的冷峻顿挫。
沈知意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趣,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亮如檐下风铃,眼角的湿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笑意逼了回去。
“我验尸断案至今,不想裴大人竟也是此道高手,失敬失敬。”
两人相视而笑,那笑容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心意相通的默契。
一旁的荣国公与裴康氏见此情景,亦是开怀大笑,满堂的阴郁一扫而空。
月色如水,很快笼罩了荣国公府。
月光下的荣国公府,透着静谧与安逸。
沈知意扶着醉了酒的裴昀往前走,嘴里念叨着:“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喝酒,真是不要命了。你父亲也不拦着点你。”
“今日开心!知意,随我再饮一杯。”
沈知意闻言啐了他一口,“懒得搭理你。”
丫鬟春桃迎上来,扶过裴昀:“夫人,我来吧。”
沈知意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你把他放在屏风前那处床榻就行,其他的我来吧。”
春桃将醉酒的裴昀扶到榻上,闻言退下,刚要顺势关上房门。
就听沈知意的声音响起:“开着吧,透透气。”她吐槽道,“醉成这样,他反正是不顾脸面了。倒不如开着门,让大伙儿都瞧瞧呢。”言语中透着股子生气的意味。
回头却见裴昀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敞开的大门,廊下的一盏走马灯。
沈知意过来问他:“你需不需要醒酒汤?你去给你煮一碗。”看着裴昀迷迷糊糊的样子,随即自言自语,“你大约是不需要了,还是直接睡了吧。”
裴昀却答非所问,指着透过大门,那盏廊下的灯:“夫人,你看。”
沈知意抬眼转身去看,却见那盏灯精巧玲珑,灯纱转动间,画面变换,又显出几枝红豆,下面还题着“玲珑骰子安红豆”的小字。
这是谁闲来无事挂在廊下了?
“灯匠的手艺真好。”沈知意赞叹道。
裴昀醉了酒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到底是清醒了几分,轻声道:“夫人可知红豆为何物?”
“自然知道。”沈知意眼睛一亮,“相思子,味苦性平,有小毒,可外用治皮肤病。裴大人若感兴趣,我给你去药店收一些……”
裴昀忽然咳嗽起来,不知是那处伤口扯到了,忽然捂住了胸。
沈知意立刻俯身到他面前,神情紧张,刚要去触碰他,却被裴昀一把握住了手腕。
“知意。”他的拇指在沈知意的手上摩挲,那处正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正是沈知意去伏俟时留下的,“你可曾想过,为何拼死也要冒险救我?”
沈知意怔了怔:“为了扳倒沈墨康。”
“仅此而已?”裴昀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烛光下,沈知意发现裴昀的眼睛并非纯黑,而是带着些许的琥珀色,像是陈年的酒。
她忽然有些口渴,不自觉舔了舔嘴唇:“当、当然。况且裴大人忠心为国,此番是被奸人所害……”
裴昀松开了她的手腕,仰躺在床榻上,以手抚面,宽大的长袖遮住了面容:“灯中的是红豆,味苦有小毒,可我明知其苦,仍甘之如饴。”
他说的话意味深长,像是醉的深了。
沈知意却笑了:“裴大人,红豆也能解酒,大人可是需要我为你煮红豆解酒?”
裴昀扶额,忽然觉得伤口又疼了起来。
他转手指着廊下灯上那行小字:“沈姑娘可知这句诗的下一句?”
“入骨相思知不知。”沈知意顺口接道,然后恍然,“啊,这灯上画相思子,原来是为了配这句诗。这灯匠倒是个风雅之人。”
裴昀定定地看着她,忽然轻笑出声:“罢了罢了。”
语罢,人却躺在那不再动弹了。
沈知意不明所以,只觉得今晚的裴昀有些奇怪。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莫不是喝完酒烧起来了?说话这般不着边际。”
她再看了眼裴昀。
好家伙,人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床榻上,裴昀缓缓睁开眼,宿醉的钝痛让他不由蹙眉。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却发现手腕上的伤痕已被沈知意细心地敷上了一层清凉的药膏。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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