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渺远的声音从天边传来，青胤从恍惚中回过神，逐渐恢复了听力。
“……看摄政王的意思，竟是打算按兵不动……如此不顾边境安危，独断专权……臣以为不可不防。”
在他对面，坐着身穿月白祭袍的大司命祝由。
头痛稍稍缓解，青胤以手扶额，道：“此一战，孤会领兵亲征。”
祝由担忧道：“可王上如今身体抱恙，还如此频繁奔袭前线……恐怕不妥。”
青胤摇摇头：“蒙秦此番突然发难，北地诸侯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孤若不去，三川河必会兵败如山倒。”
“还请王上保重身体，”祝由道，又小心翼翼窥他神色问道，“宫中一切照旧？”
“……什么？”
“新王妃最近可有异动？”
“……新王妃……”
祝由看到青胤神色不对，叹了口气，斟酌道：“巫族阴险狡诈，祸心暗藏，王上还是小心为妙。”
青胤垂眼：“孤心中有数。”
“臣可为王上再卜一卦，若有变，不如……”
“不必，等战事结束后再议。”
……
他在风华殿坐了很久，望着舆图若有所思。蒙秦突然发难于三川河流域，诸侯求援，相胥按兵不动……好像一切都合理，但是又有哪里不对……
这些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为何他的记忆竟如此模糊。
……
更深露重，夜月西沉，白泽宫雾气缭绕，他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寝殿，帘幔背后卧着一道人影。
他脚步微滞，走上前去。
床上的人正闭着眼睛，她睡颜安详，呼吸平稳，他垂眸打量了半晌，在她身边坐下。
“听他们说你最近胃口不好，”他淡淡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她眼睫微微一抖，缓缓睁开。她与他飞快地对视了一秒，然后心虚地移开目光。
语气寂寞：“没有，就是无聊。”
“早就告诉过你，做王妃没你想的那么有趣。”
他在她身边躺下，语气冷淡。
她沉默好一会儿，侧过头：“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娶我。”
“你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
她转过去，不说话了。
寝宫里陷入寂静，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片刻后他率先打破沉默，道：“我要去一趟三川河。”
她依旧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什么时候？”
“三日后。”
“……去做什么？”
“打仗。”
“……”
“蒙秦领兵来犯，三川河诸侯求援，我必须去。”
“不能让别人去吗？”
“谁能去？”他冷笑道，“洛南强权，彭弥跋扈，萧护祚作壁上观，北地是一堆各自为政的硬骨头，没人啃得动他们。”
她声音更低：“万一你遇到危险呢？”
“放心，有亲卫在，我没那么容易死。”
他闭上眼睛，莫名有些轻松——她在担心他吗？
“去多久？”她问。
“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半年。”
她憋了好一会儿，才闷闷道：“不错，留我在这无聊的地方守活寡。”
青胤：“……”
他想说些什么来缓解气氛，却忽然听她道：“你最好早点回来，不然我可就走了。”
他的手蓦然收紧，然后缓缓松开。
“也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毫无起伏，不夹带任何情绪，“如此，我死后也能落个清净。”
她“腾”一下坐起来，揪着他领子：“你说什么？！”
他垂眸，淡淡觑着她的怒容，勾唇道：“怎么，舍不得我死？”
她恨恨看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他望着她，缓缓道：“宫里确实没什么玩的，我又不能陪你，你若实在觉得无聊，就走吧。”
她涨红着脸，咬牙切齿：“你今天去神殿了。”
“……”
他莫名其妙，大战在即，祝由在神殿祈福，他前往祭祀有何不妥吗？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生气？就像……
就像他背着她去召幸了别的女人。
他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幽媓见状更生气：“你笑什么呢？被我说中了心虚？”
他拍开她的手，道：“深更半夜，动什么气？神殿也没什么好玩的，你又不信明神，何必去凑热闹。”
她脸色微僵，却还是紧抿着唇，不说话。
“时候不早了，睡吧。”他说。
她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了。
……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保持着这种赌气的态度，见了他就摆起冷脸，偶尔相遇就转身离开，夜里同宿也始终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这种态度一直持续到他出征前。
苍穹之下，苍梧北郊，磬钟声起，礼乐如潮。九重玄色旌旗猎猎作响，黑压压的军阵甲胄森然，肃立无声。
扶桑王御驾亲征，百官伏地相送。众目睽睽之下，他身着玄金甲胄，脸覆金纹面具，威严肃穆如天神临凡，举青铜酒爵，高声道：“一祭皇天后土，佑我山河永固！”
酒液倾泻入土。
再满一爵，转向轩辕祭坛方向：“二祭扶桑先祖，赐孤赫赫武威！”
酒香弥漫。
第三爵，他转身面向台下万千将士：“三祭我扶桑英勇将士！刀锋所向，尽诛蛮夷！此番前去，与尔同袍，死生同归！”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中陡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将士们长戟顿地，以刀击盾，发出雷鸣般的轰响，脸上都因这极致的荣耀与鼓舞而涨红，眼中燃烧着战意与忠诚的火焰。
大司命祝由见幽媓面无表情，低声道：“王妃，王上就要出征了，您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她冷着脸抬眸，与他对视一眼，然后表示了——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他跟前，不情不愿地抱住了他。
青胤：“……”
百官：“……”
祝由：……没让你这么表示啊！！
幽媓还在赌气，敷衍地抱了下就要松手，然而腰上忽然一紧，她抬起头，撞入那双藏花纹繁复的面具背后的明亮夺目的眼眸。
俊美的半副下颌上，唇角微勾。
他贴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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