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得似一碗龟苓膏，路灯是洒在上面的甜味剂，明知是苦，也要为了那一点弹爽嫩滑的口感和把它装点成保健美味。一切都有尽头，黑色吃完就会消失，白色的碗底随之露出，就像不管今天发生什么，明天太阳都会照常升起。
通往城隍山的夜间班车停靠在路边，距离公交站台还有一段距离，毕竟前面正经的停泊位被程京的车挡住。停了一会儿一直没人下来，而站台上的两个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也没人往公交车那边看一眼。
司机师傅没生气，还轻轻按了按喇叭，热心地喊了句：“你们来不来？”
崔满回头跟师傅对上视线，礼貌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上车。
车里坐满了人，还有人带着露营工具，长长一条竖着搭在椅子边，她遥遥望去，车内的人正热火朝天地聊天，有几个还好奇地朝窗外瞅了瞅，似乎想知道这两个人大半夜在公交站台站着却不上唯一一辆夜间班车的理由。
突突放气声响起，司机师傅重新关门挂档，带着一车热爱生活的年轻人向着山上前进。
程京趁着崔满打量公交车，手指翻飞跟老程总报信：【贺士时知道是我们动的手，加速，小心贺家埋伏。】
等他再次抬头，正对上崔满一双黑沉沉的眼，她双手交叉缠抱在胸前，用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示人，仿佛在警告他不许说谎。
一点都不咄咄逼人，可爱死了。
爱情产生的方式有无数种，程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爱上崔满的，一开始他只是觉得有趣，可后来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她，只靠想象她的存在就能让他忘记在周启婼那吃的瘪。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什么时间爱上崔满的，他只知道自己在各种选择中无数次一反常态，他至今没有接管她的决策权，他从没逼着她生出愧疚感，他也不舍得贬低她，他这次甚至没有隔离她的其他社交——
也许是她用手机当武器抵着他胸口，他的心跳因此剧烈跳动的时候；
也许是她像一只小鹿惊慌地看着他却没逃跑的时候；
也许是他明明打心底里不愿意她相亲却愿意帮她赶走贺士时的时候；
也许是知道她挨父母打，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想求婚给她一个幸福的家的时候；
也许是现在，发现崔满是自己同类，他不觉反感反觉兴奋的时候。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愿意相信我吗？”程京把夜风粘在崔满脸侧的碎发捋到她耳后，手指跟她的皮肤始终悬而未触，“就算是你指控我，我也不会轻易自证。”当一个人心里认定了答案并不会因为别人拿出证据就轻易推翻自己，尤其是他们这种控制欲和占有欲都无限高的人。
崔满微仰着头，嘴唇紧闭，视线却跟程京紧紧缠绕在一起，空气中的冷意逐渐升温，两人之间莫名流淌着攻击力，一个想把另一个吞吃入腹，另一个想把对方做成提线木偶。
“不回答……你在生我的气，让我想想……你为什么生气？”程京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崔满的表情变化，“你当然在意周启婼说的话，在意我在你的相亲局上捣乱，在意我没有赶在贺士时前面帮你处理传播的视频，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在意我没有及时回头找你，只要我回头找你，不管我说什么你都相信，可现在太晚了，我说什么你都排斥——”
说到这里，崔满眼神开始闪烁，“——我说对了。”
他忍不住低笑出声，崔满真的太好猜了，他看她就像在看几年前还没进化时的自己，还处在只看态度，不看行为的阶段，“可是满满，如果我完全懂你心里在想什么，那我到底是‘我’还是‘你’？”
程京再次逼近，突然弯下腰，跟崔满脸对着脸，两张脸之间几乎只有一拳的距离，他确认她没躲避，右手压在她后脑勺上，借力把自己往前送，直到嘴唇若有似无地抵在她耳边，用磁性的声音带着她的耳膜一起共振，“你究竟想要我，还是你自己？“
这是崔满第一次感觉到程京带来的侵略性，他温热的气息不均匀地洒在她的耳廓，手心也迫不及待地将主人的温度穿过发丝渗入她的皮肤，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他脸上护肤品传来独特的香味，就连架在胸前的小臂都能传递五脏六腑的强烈反应。
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低哑，掐住程京的脖子把他带到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像猎人盯紧自己的猎物，“人最爱的本来就是自己，之所以喜欢上别人，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对自己有利。”
也许是对方做到了自己做不到的事，变相填满了自己的野望；也许是对方相貌好看、声音好听，给自己带来了视听盛宴；也许是对方更喜欢自己，让自己有了独特的“被看见”体验；也许对方能帮自己逃避一些人或事；也许对方正好是自己人生中缺失的那一块拼图……
“手怎么这么冰？”程京将崔满两只手团在手心帮她暖手，她低下头看两人交叠的手，没想到他对这句话的反应是这样，不禁愣怔了半秒，他抬起她的下巴，夺回视线，“我呢？对你有利吗？”
崔满没有正面回答，“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程京猜不到她想听什么，有些事他做没做，对她来说其实都无关紧要。
她想抽回手，却被程京紧紧握住，好不容易让她不再排斥自己的触碰，他不会再让她逃走。
程京把崔满的手心翻在上面，一只手控住她两个手腕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真皮盒子，放在她手心。
“我叫HW送来了几个戒指，后来听你说不想结婚，本来想让他们回去，可转念一想，送你戒指也不代表求婚，你就当这是个表白礼物。”程京打开盒子，把开口转到崔满那边，“我回家是为了挑它，它的名字是’TheOne’，你在我这里永远都是第一优先级，我原本计划在国外找个氛围、环境都很浪漫的时刻把它拿出来，但我怕现在不拿出来，会被你宣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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