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似乎从未影响到角落处的高大身影，他依旧埋着脑袋，背对着他们。
细碎的阳光透过雕花玻璃洒进室内，空气中漂浮着彩色的，游动的灰尘，主楼里的房间门如同严丝合缝的卡扣，牢牢锁在墙上。
九泠还在给沈管家展示她的肱二头肌。
沈管家嘴角一抽，仔细观察着眼前少女的神色——
没有一丝对罗曼蒂克爱情的幻想，全是对自己肌肉的赞赏，她此时的神情与平日里嘉裕少爷捉弄人时的兴奋姿态无异。
沈管家无声叹气，张嘴正要说些什么时，余光瞧见二楼原本紧闭着的书房门在何时悄无声息地打开，走廊的光透过间隙打进了房内。
他神色一凛，放弃了游说的念头，往沙发角落的人影处走去。
“九泠小姐请坐一会儿，稍等片刻。”
*
二楼的书房灯光亮着。
季羡屿拿着钢笔在白色的A4纸上戳戳点点了近十分钟，大厅里传来的脚步声透过门缝钻进了二楼。
他拿笔的手一顿，随后将笔头盖好将钢笔放回抽屉里。
手机在此时也收到了短信。
【李助：季总，已查到昨天南家公子与宋建华于晚上七点在某书店相遇】
【李助：[图片]，[图片]】
季羡屿无波无澜地将手机息屏，起身，绕过书桌将房门打开了个缝隙，以俯视的角度将楼下的场景收入眼底。
从她脚跨进大厅那一刻起，就似乎像一只老鼠进了米缸，两只眼睛灰溜溜地四处乱钻，连殷红的嘴唇也无意识地微微张着。
她似乎很惊讶，但却一点都不畏怯或者说用高傲的姿态来掩饰自卑。
她的眼里有惊艳有赞叹，唯独没有贪婪。
季羡屿握住门把手的手无意思地痉挛了下。
人在下意识里的神情是无法遮掩的，从她跨进庄园的那一刻，监控里的她还是眼下的她只透着一股莫名的天真般的向往，游离于愚蠢与单纯之间的天真。
很像季嘉裕平日的神态，甚至比季嘉裕都还要天真。
是他想多了吗？
季羡屿垂下眼皮。
但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半月前，她主动跑进泳池来救他时的场景，在那之后呢？在那之后便是她与南斐的夜市相遇。她与南斐是同班同学，在她从未与他有过接触之前，她和南斐也未有过直接接触。
季羡屿再次看向了楼下。
不知道管家对她说了什么，她像个刚得了玩具的小孩到处展示，她对着年迈的老人展示起她的肌肉。
这个动作简直愚蠢到可笑。
就和她之前在办公室里展示出武打片明星的招牌动作似的，她也是想让管家给她钱？还是给她其他她想要的，她需要的东西呢？
管家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视线与他对视之后，轻松愉悦的神色也回到了往日整肃俨然的状态。
管家走到了蹲在角落里玩手机的季嘉裕身旁，弓着身子似乎在说些什么，而她则是好奇的，高兴的坐在了沙发上。
她坐在了他平日里看报纸的固定位置。
她似乎从未见过或者触摸过软皮沙发，就连坐之前也会像只小狗似的耸动着鼻尖闻了闻。
季羡屿全身一僵。
他错认为楼下的少女不是在新奇地温嗅着沙发，而是在闻他身上的味道一样，毕竟家里也只有他会坐在那个位置。季羡屿的背部尾椎骨渐渐升腾起一股麻意，像有一千只，一万只蚂蚁在他身上啃噬着皮肉一样。
他潜意识认为楼下那个不起眼的沙发是他的私人领地，如今有陌生女人或者陌生的敌人似乎想要占据他的领地般无措。
楼下的女人只是短暂地嗅了嗅，然后轻轻跃起坐到了沙发上。
她不像他往日般正襟危坐，用背靠在沙发上然后以高傲的姿态俯视着一切，而是歪着身子，两只手攥在沙发椅上方，两只绿油油的眼睛在管家与季嘉裕的背上来回打转，似乎是在认真聆听两人的讲话。
她的头发很茂密，但比第一次见面时短了一部分，乖顺的依附在她尖尖小小的下颌上。
季嘉裕早上才被他收拾了一顿，好不容易拿到手机就开始无所忌惮地打开游戏玩了起来，就连沈管家说了好几遍的话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隔着楼梯他隐隐约约听见管家与自家弟弟的交谈。
“少爷，您需要的游泳新教练到了，在沙发上呢，咱们去打个招呼？”
“不去不去不去，我好不容易拿到手机。”
“诶，可是人家正在等你呀，哥哥是不是叫咱们要做个有礼貌的人？见到老师要打招呼是不是？”
“......”
“你别提我哥，他就是个恶霸！他早上见我不吃早饭才打了我，我讨厌他！”
自从前两年季老爷子去世，季嘉裕说讨厌他的次数持续上升。
季羡屿从小接触的就是数值，文字，报表等冷冰冰的东西，对人的情绪也保持在可利用，可持续利用或是以利用完毕的阶段，对家人也只是保持世人遵循的感情——不离不弃地教育。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抬头望向二楼的书房。
见书房门依旧保持着30度的夹角不偏不动时，只能继续哄道，“咱们要不先和教练打个招呼？让教练陪咱们一起玩游戏？”
眼前的少男保持着七八岁男孩的秉性，最终在游戏里传出的失败声后，将手里发烫的手机直接扔到了楼梯拐角处。
“砰——”
金属撞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响起。
沈管家的脸色一怔。
季嘉裕格外生气，昳丽的脸被气得涨红，两手交叉环抱着，依旧坐在地上，他愤愤地埋着头，不愿看向身后的管家。
“你烦不烦烦不烦，我玩个游戏你就一直在这里哔哔哔，你是个管家，不是我哥——”
少男的声音在高空回荡，老人的面色变得有些无措，他只能求助性地望向书房。
书房在顷刻间敞开，一具高大的背影投出长长的影子，影子还没有开始动，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打断。
“诶呦，这么贵的手机说丢就丢啊？”
手机的碰撞声掩盖了楼上的开门声，九泠并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动静，而是盯着少男身后的楼梯角落里的手机。
这手机似乎还挺贵，按前两天赔偿单价格来算，这手机都能打半个人。
她单手越过沙发，抬脚往楼梯角落走去，等看见崭新的手机背面出现蛛网似的裂痕时，面上露出心痛。
她可听说这手机打游戏特别顺滑，一点都不卡。
九泠拍了拍手机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了少男的身后。
听管家说他智力只停留在六七岁，那怎么和六七岁的人类孩童交流呢？
九泠踮着脚尖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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