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嘉德殿。
朝臣神情严肃。
兵部尚书赵昌吉遇刺身亡,天子脚下,三品大员遇害,不啻于石破天惊。
城门关闭、京师戒严,禁军、京兆府、大理寺、御史台、刑部,全数出动,各部长官齐聚嘉德殿,面见监国太子萧执安,请旨严查严办。
殿中朝臣奏议纷纷。
萧执安身居高台宝座,半听半略,注意力尽在储案上那支染血竹箭,唯一一次分神侧目,是看向负责皇城巡守的禁军中郎将、林家长子、林怀音的长兄:林淬岳。
思虑良久,他没有指名任何人办案,只道明日早朝再议,便将众臣打发出去。
朝臣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多言,依次退走。
旷旷嘉德殿,悄悄寂寂。
萧执安凝视储案,半晌无言。
两支箭。
一支名贵,价值连城;另一支刻意剥去装饰,打磨成简单的竹箭。
一支引人注目,彰显密诏的可信度;另一支伪装身份,躲避追查。
一支送信,一支杀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可见弓箭手心思细腻。
萧执安原本以为是林怀音,所有证据都指向她,他相信她有能力一箭射死赵昌吉。
可若将两件案子,都当做林怀音小孩子不懂事,胡作非为,破绽又太过明显——林怀音无法独自一人摸清兵部失窃和赵尚书可能勾结白莲教的罪行,她一个小女子,又不是三头六臂,除非借助林家势力。
然而林家百年帅府,耿介忠直,于公于私,都会直接请旨、派兵剿灭白莲教,再搜集赵尚书的罪证,堂堂正正治罪。
罔顾法度、私刑报复,此举有辱林氏门楣,绝非林家人所为。
此事另有猫腻。
萧执安转念一想,罪证直指林怀音,看来真正的幕后黑手,正试图抹黑林家。
至于伪造太子密诏、祸引二王庙,妄图拉他的亲妹平阳公主下水,恐怕是为了挑起他对林家的猜忌。
萧执安非常清楚,林家和元从禁军是拱卫京畿的铜墙铁壁,林家安稳,则君国安稳,但这样一个忠义赤诚,不结党营私、不涉朝政,屹立二百年的庞然大物,难免势大招风。
姑且不论旁人,就连萧执安自己,都每每在财政艰难之际,想跟林家伸手。
真遭人惦记。
萧执安哑然失笑。
看样子,朝堂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有暗流涌动。
凤眸一沉,他来了兴致,略加思忖,想到兵部尚书赵昌吉。
此人被灭口,表面死无对证,然而无论他是否勾结白莲教,兵部失窃一事,他必定会上一封急奏,撇清关系。
可是这封急奏,至今没有送到萧执安的储案上,那么问题,就应当出在中书省。
中书令、沈从云。
萧执安锁定怀疑对象,还有负责审核递送急奏的中书舍人。
至于派谁去查。
“秦洛可曾回来?”萧执安问。
“启禀殿下。”贴身侍卫玄戈回报:“秦大人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宣他进来,还有杜预。”
“是,殿下。”
玄戈当即传召。
秦洛入殿,呈上一封详细记录白莲教逆贼和失窃军械的奏疏,静静低头,屏住呼吸。
他在二王庙大获全胜,生擒白莲教逆贼、夺回失窃军械,实乃大功一件,但此事毕竟来得蹊跷,又瓜葛着平阳公主,他再高兴也不敢表现出来。
平阳公主是殿下的嫡亲妹妹,封号府邸待遇,远超公主应有的规格,殿下有多宠平阳公主,他身为近臣,比谁都看得清楚。
平阳公主窝藏白莲教逆贼,难怪一直剿灭不净,这种揣测他想都不敢想,更何况回城还遇到禁军封锁城门,京中出了三品大员遇刺身亡的大案,总之多事之秋,不求有赏,但求无罚。
他战战兢兢等旨意,心说接下来就是严查兵部和神秘弓箭手。
萧执安看完奏疏,提朱笔,在上面披红。
东宫不用太监,玄戈将奏疏发还秦洛。
秦洛展开一看——殿下居然将二王庙和赵昌吉遇刺案,全部交给他查。
这是何等的信任与看重!
秦洛激动不已,暗暗盘点白莲教、兵部,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弓箭手。
他誓要为太子殿下掀个天翻地覆,查明一切真相。
然而萧执安十分冷淡,简明扼要指出方向:“随便查查就行。盯紧中书省,找出赵昌吉被压下的急奏。”
秦洛听言,讶异得很,他不明白为何殿下让他查案,又叫他随便查,好像殿下根本不在意结果。
不过太子殿下监国九年,他也侍奉了九年,殿下心思不同于常人,既然吩咐下来,他照办便是。
“臣谨遵殿下旨意。”他领命告退。
紧接着杜预便入殿觐见。
“卑职参见殿下。”杜预低垂头,像只斗败的公鸡。
他身为东宫郎将,是东宫将领之首,居然眼睁睁看着太子要提的人死在眼前,而且就是一步之遥,他亲眼看到箭矢从天而降,追过去时,赵昌吉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他失职,他有错,他来领罚。
但是萧执安的目光凝固在箭矢上,眼睛都没眨,径直吩咐:“看好赵昌吉的独子、赵砚修,别让他死了。”
“是。“杜预应声抱拳,“卑职立刻去办。”
“去吧。”
萧执安打发他出去,拈起那支没有染血的箭。
幽香入鼻,他确信无论赵昌吉勾结白莲教,还是结党中书省,其子赵砚修必定知情,提来审,还不如放在外头钓鱼。
至于林怀音,嫌疑还未彻底解除,又或许她另有同伙,萧执安决定亲自看看,究竟是不是她,小爪子乱伸。
——
皇城戒严。
禁军上街盘查之时,林怀音三人早就回林家取到一叠沤得发霉的银票——足足八十万两。
林家巨富,富得流油。
林怀音很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过:朝廷看重林家,而林家人当官,顶了天也就是大将军,历代帝王赏无可赏,就在钱财上下工夫,二百年来,林家积累的财产,能把整个帝国买下来,只是林家素来不喜铺张,外人也瞧不出真章。
区区八十万两,沈从云以为多大一笔银子,实则对于林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林怀音眼前浮现沈从云那故作姿态的嘴脸,嗤嗤发笑。
取银票的时候,她躲在车里没下去,没敢回家。
牛车摇摇晃晃,她的心也起起伏伏,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敢回去见母亲和妹妹,面对以为再也不用去沈家的鱼丽蟹鳌,她也有苦难言。
林家的敌人,表面是沈从云,实则是平阳公主,她不能抽身离开,也抽不开身,她必须回去,一边稳住沈从云、一边战斗,斗到狗男女死绝,保护林家上下所有人不受伤害,她才有脸回家。
她必须委屈鱼丽蟹鳌,带她们继续冒风险,她没得选。
车厢里,鱼丽虽然还是面带微笑,眼里却不再有出门时的兴奋光彩,林怀音非常心疼,又无可奈何。
车厢外,时不时经过禁军岗哨,有蟹鳌在外面露脸表明身份,禁军认出是自己人,不疑有他,全程放行。
牛车噔噔噔,一刻不停。
车外沸议纷纷,一会儿是皇城司捉拿白莲教逆贼,一会儿是兵部尚书遇刺身亡。
蟹鳌猜到是林怀音干的,心潮无比澎湃,恨不能跳起来昭告天下——我家小姐干的!小姐她超强!
车行良久,鱼丽忽然一动,像是想起要紧事,扭扭捏捏,捧出个小包袱,眼中闪耀出奇异光芒。
罕见的娇俏,浮现在鱼丽面庞,林怀音顿时来了精神,兴致盎然地问:“怎么了?什么好东西?”
“这是——”
“停下!”
“得得得!”
鱼丽刚开口,马蹄声发疯似地追来,散开两边,似将牛车团团围住,粗犷男人连声下令:“停下!立即停下!”
牛车缓缓停下。
“噌当嚓嚓”,甲胄与佩剑摩擦之声,随马蹄不断传入。
何人披坚执锐,当街纵马?
林怀音和鱼丽,霎时噤声。
车外,牛车被围,前路被挡,蟹鳌暗叫大事不好,但见来人只是普通禁军,她镇定周旋:“怎么,还是要查吗?我们下车,还是你们上车?”
“这——”
七八名禁军面面相觑,朝蟹鳌抱拳:“蟹鳌姑娘,且等一下。”
“为何要等呢?”蟹鳌笑眯眯抱拳回礼:“元从禁军办事,一视同仁,是上是下,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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