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明从来不把身上的这些伤痕当一回事。
常在污染区走，哪有不受伤的？
与她的身体接触最多的路北嘉也不过在为她修补时偶尔提上两句，多是在可惜自己修不好佘栖伟大的作品。
宣沐的眉头皱得像是永远都抚不平：“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接委托啊。”林薇明答得平淡。
“我还是给你找一件外套遮起来吧。”宣沐说。
“为什么？”林薇明对此不解，“任何人都不可能完美无瑕。而且我既然扮演一位大小姐，大家也不至于对我身上有几道疤痕质疑吧？”
宣沐没理会她，径自回到了衣柜前。
林薇明看向蓝可颜，对方温柔又无奈地笑笑。
“抱歉，我没考虑到你的工作很危险，是不是经常会受伤？”蓝可颜分明没错，却先向林薇明道歉。
“请你体谅一下宣沐姐，我们一直待在一个以貌取人的行业里——对女明星的要求更是严苛。”蓝可颜垂下眼，“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们将要面对的那些人，也一直维持着虚假的完美，你也得同他们一样，才能更好地接近他们。”
她轻轻地握住了林薇明的手：“总之就这么一晚，甚至只有几个小时，尽量掩盖本身就好了。”
这话说得如同一种卑微的请求。
林薇明看向蓝可颜，这位同类光彩照人的外表下忽然流露出一种疲惫，她忽然意识到，蓝可颜也许比她更小心翼翼地活着，而且还少了她的那份自由。
“机器人也会觉得心累吗？”林薇明问。
仿佛这一刻她是个人类。
蓝可颜对林薇明的这个问题迟疑了片刻，宣沐却抢在她的回答说出口之前到达：“找了一件可以搭配的披肩，穿上吧。”
林薇明考虑到蓝可颜，不再和宣沐争辩，她也不能因为这种细节把他们的计划毁掉。
蓝可颜看了看时间：“好了，我们再稍微给你打扮一下吧。”
她替林薇明挑了几件零碎的饰物，最重要的，还是那件由通讯器伪装成的耳饰。
林薇明把它挂在耳朵上，想测试一下它的功能是否正常：“布兰温？”
没有应答。
“布兰温可能还没准备好，等一会，在到达冯董家之前联系上就好。”蓝可颜对谁都是这样有耐心。
宣沐无视了林薇明的抗议，把她按在镜子前，要拿着化妆品往她脸上拍。
毕竟是友军，林薇明不敢大力挣扎给她伤了，只能暗搓搓地嘟囔：“我不喜欢这样示好的姿态。”
话音刚落，耳机里突然响起布兰温的声音：“你这个态度我很喜欢，谁想对那种人示好呢？”
“敢情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是吗？”林薇明的不满聚焦到布兰温的身上，“连接上了也不说句话。”
“我又不会耽误你行动。”
林薇明本想再回敬他几句，结果被宣沐强行抬起下巴，继续为她的脸上“增光添彩”。
“宣沐姐，她不喜欢，就不要给她加那么多东西啦。”
最后还是蓝可颜当了她的救星。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林薇明和蓝可颜她们同乘一辆车，行往晶海城东面的城郊。
晶海城的西面是全然颓废的污染区，东郊却是另一派景象，精心打造的花园、静谧的高级住宅区、整齐划一的别墅，此处居住的人极力用钱财避开零素灾害，却又贪图它能带来的机遇与财富，不愿彻底离开这座城市。
林薇明在冯董家的豪宅门口下了车，冬夜的风吹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她知道现在很冷，这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但前来参加这场宴会的，无一不是精心打扮的男女——无论天气如何，矜贵地在他们薄薄的礼服里昂首挺胸。
她加入到这群人当中，看着所有人都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一时觉得他们强撑的模样有些蹩脚。
林薇明从精致的庭院里穿行而过，路过中央的喷泉，那栋五层楼的豪宅就伫立在她的面前。
每一扇窗户都亮着明亮的灯光，宅子的附近已被映照的恍若白昼。
就像电费不要钱似的，林薇明不由恶狠狠地想。
大门敞开着，她能瞧见里边精致富丽的装饰与质感高级的家具。熟悉彼此的来宾在进门时客客气气地互相握手，被不同的侍者端上饮品，恭敬地引入室内。
林薇明摩挲着手里厚实的邀请函，就连纸张的质感都有些特别。她忽地想到了白天自己还在一片废墟里，救下因为零素灾害失去亲人、健康还有工作，每天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的人。
她现在待着的是和白天的是同一个世界吗？
通过俞榕的介绍，她知道冯董家里不过五口人，他最擅长在法律边缘游走敛财，却住着这样宽敞得过分的房子、浪费着不必要的资源，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成果并妄图据为己有靠它上位，认为所有的普通人都该给他们做垫脚石。
而这次前来赴会的人，有多少是和他同流合污的呢？
他们找到的那块硬盘，今夜被她拿走纯属活该。
特防部那样辛辛苦苦地守护整个城市的安全，最终收益最多的还是这群富人，到底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让灾害把这一切全都毁掉……
室内的灯光映照在林薇明的脸上，她忽然像被唤醒了一样，缓过神来。
她刚才都想了些什么？
不对，这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她只是一个伪装普通人类的机器人，她要寻找佘栖的遗物，每天只要打工赚钱就可以了，富人、穷人、人类未来该怎么走，也轮不到她去决定，她也没有那种通天的本事去左右这个世界的走向。
林薇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产生了“不如毁灭世界”这种想法，令她回想起那个在实验室里怀疑工作意义的超越者初代。她甩了甩头，试图把多余的情绪抛开。
眼下最重要的是糊弄好周围的那群人类，然后在布兰温的协助下把佘栖的硬盘拿到手开溜。
宴会才刚开始，人们饶有兴致地环顾着四周，寻找着各类面孔——考虑着自己是去巴结上刚刚入圈的新贵，还是要和老朋友交换情报。
只要度过这段新鲜的时间，等着人们品尝美食、喝酒、交谈，到了最尽兴的时刻，林薇明就好躲开他们的视线离去。
她也想尽量地低调一些，但她和蓝可颜同行，又是个忽然出现的新人，难免要引来几个人的注意。
“宣经纪人。”有位中年女性这就端着香槟迎面走了上来。
她嘴上在向宣沐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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