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陈焕家的餐桌前,季温时都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昨天没顾得上观察,这次细看才发现房子的装修相当有个性。
整个屋子是冷硬的工业风。客厅中央放着一张很大的黑色落地皮沙发,下面铺着深蓝长绒地毯,茶几是极简的方形玻璃面板搭配金属支架。客餐厅一体,餐桌靠近厨房,是张不大的白色圆桌,旁边围着四把形态各异的椅子。有红色的潘东椅,钴蓝色的波浪椅,芥末黄的小圆凳,以及黑色配银灰金属腿的弯管椅,每一把都奇形怪状,也不知从那儿淘的,在全屋深色的背景里恰到好处地跳出一抹亮色。最特别的是,天花板没做吊顶,水泥横梁直接裸露,灯光走线却讲究得很,密而不乱。墙面也是清水混凝土的粗粝质感,让人误以为是毛坯房,实则是仿水泥质感的艺术漆。
很酷的一个家,季温时心想,随主人。
陈焕正在厨房忙碌着。他今天穿了身白T恤,系棕色围裙。从季温时的角度看过去,厨房窗外的阳光均匀地落在他身上,把他身上那股危险的压迫感冲淡不少。她忘不了昨天被他扣住手腕的情形,如同在密林中被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锁定,在他结实身躯的笼罩下,连挣扎都徒劳。
“看什么这么入神。”
陈焕已经走过来,把一碗牛肉面端到她面前。
嗅觉先于视觉苏醒,霸道的香气猝不及防地撞进鼻腔。
季温时追“识食务者”的更新从没落下,不过有几期格外对她胃口,被她盘了又盘,比如那期红烧牛肉的视频。
牛肉用的是牛肋条,比牛腩瘦,又比牛腱油润,切成约三指宽的大块。足够新鲜的牛肋条无需焯水,擦干血水后直接用油炒出焦化层,能让肉香汤浓。炒好的牛肉盛出,用底油翻炒洋葱,胡萝卜,生姜,大葱,煸出香味加入两勺豆瓣酱上色提味。再把牛肉回锅,加入桂皮八角香叶一起炒香,最后一股脑倒入高压锅中,加入滚水,调味后即可关盖开火。等那个小帽子开始转着圈哧哧叫的时候,酥烂的肉香就混合着桂皮八角的辛香一股脑地涌出来。
视频最后还贴心附赠了牛肉面做法:滤出炖烂的辅料,收浓汤汁,另起一锅清水煮面,浇上灵魂原汤和浇头,就是一碗汤头鲜香红润,牛肉浓郁酥烂的红烧牛肉面。
就像眼前的这碗一样。
还没来得及动筷子,陈焕去而复返,又端上来一个小猫头形状的黑色瓷碟,里面是许多粉色薄片,柔软缱绻地堆叠着,像春末的落樱。
季温时好奇:“这是什么?”
“腌红萝卜,解腻用的。”陈焕在她对面坐下,开了瓶水仰头喝。厨房闷热,有汗珠从他脖子上慢慢洇入白色T恤的领口,滑落不见。
季温时仓促收回视线,拿起筷子,夹起牛肉吃了一口。
好浓郁的肉汁!在牙齿咀嚼的瞬间迸发,肉香充斥嘴里的每一个角落。季温时猜陈焕这锅红烧牛肉应该事先煸炒过,她记得“识食务者”曾介绍说,先煸后炖的烹饪方式可以保留牛肉本身的弹性,哪怕高压炖煮,也能让口感酥烂不失嚼劲。
她扒开浮头的香菜,夹起一筷子面。作为南方人,季温时对面食并没有太热衷,只除了初中时常吃一家北方老夫妻开在学校附近手工面馆。那家用的是手擀面,比家里的挂面宽多了,硬多了,筷子搅一搅都绕不成圈,昂扬地盘踞在浓稠的卤子里。眼前这碗牛肉面也是这样,不知是不是陈焕自己擀的,面条筋道,挂着油亮的汤汁,比轻薄爽滑的清汤细面多了一层扎实咀嚼的风味。
而最让她好奇的,是那个小碟里的腌红萝卜片。红皮白芯的红萝卜被切成半透薄片,用白糖、盐、小米辣和蒜片拌一拌,装进玻璃罐里,加足雪碧淹没,然后密封放进冰箱冷藏,隔夜就能吃。萝卜小片入口爽脆酸甜微辣,正好中和了牛肉面汤头的醇厚。
她记得“识食务者”给自己拍的庆生视频里也有这样的萝卜片。粉莹莹的,被摆成“生日快乐”的字样,码在那碗充当长寿面的茄汁拌川上头。当时她还以为是甜品店那种装饰用的糖渍樱花,没想到是腌红萝卜。更没想到,它们吃起来是这样清新爽口的味道。
季温时埋头默默吃面。蒸腾的热气里,一想到那个陪伴她度过无数无人知晓的寂静时刻的账号今后要一点点被陌生突兀的视频占据,替换,又想到那锅失败的泡菜肥牛豆腐汤,她的眼眶莫名慢慢酸胀起来。
陈焕一直坐在对面等待女孩的评价。看着她吃了口牛肉,清淡的眸子突然讶异地睁大,又吃了一筷子面,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得认真,他眼底浮现几分意料之中的笑意。可她接着吃了几片腌萝卜,然后……哭了?
他被突如其来的眼泪打得不知所措,忙拿了纸巾想给她擦泪,手伸到一半又觉得太唐突,只好把纸巾盒整个塞进她手里。
“别哭啊,怎么了这是……有这么难吃吗?”
季温时扑哧一声被逗得笑出来,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本想瞪他,抬眼却看到先前还一脸促狭悠悠逗她的男人此刻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茫然,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不习惯在人前袒露心事,何况是对着这位刚认识的邻居。于是别开脸,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别别扭扭地。
“我不爱吃香菜……”
话音刚落,眼泪又涌上来。
“好好好,不吃香菜就不吃香菜,我再给你做一碗不放香菜的行不行?”陈焕愣了几秒,哭笑不得,站起身往厨房走。
“不要,不能浪费。”声音瓮声瓮气的,鼻头红红的,委屈死了,却还要挑着面条往嘴里送。
“没事,这碗给我。”他自然地去端她的碗,没端动。她好像有点窘迫,两只手捏着碗沿不让他端。
“你也说了不能浪费,是不是?”陈焕哄她,“面汤调料重,糖饼也吃不了,那不是只能我吃了?”
季温时被他突然放轻的语气搅得思绪纷乱,迟疑片刻,竟真的松了手。
陈焕轻笑,把碗挪到自己面前。
得,吃人家的剩饭还得哄着人家。
两人吃完面,季温时站起来挺认真地提议:“我来洗碗吧,我很会洗碗的。”
洗碗的确是季温时最擅长家务,毕竟从7岁就开始练习。梁美兰总是很忙,能给她做饭已经是见缝插针。那时候她人小吃得慢,每顿饭吃到一半就见妈妈把筷子一扔,钻进卧室研究服装图纸或者跟客户没完没了地打电话,饭桌上的扫尾工作总是她来。安安静静地一个人把饭吃完,把桌上的汤汁饭粒擦干净,再踮脚够到水池,把碗盘挨个洗好。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也是,偶尔一个flat里的中国学生们在公共厨房聚餐,她不会做饭,就包揽收拾和洗碗的活。别人给你做了饭,你就得洗碗,她一直觉得这很公平。
没想到陈焕拒绝了她。
“厨房所有台面的高度都是按照我的身高定制的,你用着会不舒服。”他把剩下的汤汁归到一个碗里,端进厨房,“你去跟糖饼玩吧。”
季温时不信邪,也跟着进了厨房,在洗碗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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